诗人样本||子章:《弗音书》章节

贾子章,原名贾双林(菻),笔名西木,字子章,号东珀逸士,甘肃武威人。当代诗人,诗歌评论家,系中国诗歌学会会员,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诗集《病孩》《长歌当行》《西木短诗精选》《鸠摩罗什诗传》(史诗)《生命欲》《弗音书》等,合著《一江风月》《诗文话天马故里》,诗评论集《中国当代优秀诗歌赏析》(第一辑)。多次获全国诗歌奖,发表作品300多首(篇)。

《弗音书》章节
文/子章

《关于墓碑》

我想:生命已逝,留有骨灰

做什么?甚至墓碑,水泥混合

的坟茔,大理石台阶,青松翠柏

又有什么作用?我想:不要留墓碑

只用木块刷黑,插在平坦的墓地上

只证明你在这个尘世来过,岁月

过得很不幸,很黑暗,很惶恐

然后让墓碑面朝尘世的一条小路

有小路,也不必铺就什么方砖和水泥

就让野草丛生吧,偶尔有蝴蝶飞过

或者小鸟落在草丛间,知了轻吟

能有一片小树林相依,也更好呀

与远山遥相辉映。这样的山川

有了风景,更重要的是人们不必忌讳

你英魂的存在,给这个世间带来

某种暗物质的不吉影响。就像活着

人们希望从你身上获取奴从的能量

但我是反动者,掘墓人,盗火者,通灵人

留下的言行更多的让世俗者和某些人类

反感和胆寒。除此外,我想一个人活着

与这世界究竟是什么关系?世人

所迷恋的,我不想拥有,尤其人走了

为什么还要留有花岗岩般富丽的墓碑

那种烫金镏光的名字,实质上是对自己

荣誉和名望的亵渎,是生来养成的

图谋和奢望的延伸。其实,这是多么大的

自身伤害啊!人类却变本加厉地蔓延

《在人间》

我怀疑人间之外,还有另一个世界

它其实是统治精神与灵魂的地方

那些病死者、罹难者、枪毙者、饿死者

究竟去了哪里?他们的迷失和错愕

屡屡失踪,杳无音讯,销声匿迹地

远遁,肯定去了人间外的另一个世界

他们重新的栖息,组建,适应新的秩序

也反过来影响人间依旧执迷不悟的人们

看不到人间之外的人间,你的内心

多么单纯,你活着的愿望多么模糊

活得精彩不如死得明白,这多么重要

其根本的要义在于,有人的辉煌

却在生命结束后变得极其暗淡,凄惨

而有人却变成了灯塔,路标,航线

智慧、思想、佛和经书、文字和波长

不可言说的世界,不可言说的气场

与这个人间相沟通,相互印证

我更热衷于人间之外的世界的假想

假想在人间外的世界,真的能否

看到曾经相识的人吗?他们会怎样

相识而笑,将过去的不义,不洁,不识

通通忘掉。然后,自由的向前走去

而要追求何种理想,也不必呈堂供证

他们只可要说应说的话,要发表

应发表的言论,消除掉人间长久的冷战

《尾巴》

我一直反感犬类

这倒不是其种姓的低劣

它是畜生,它不是人,没有高贵

而是它固有的特性

吃屎,咬人,摇尾,狂犬病

它有生存之道

护主求荣,摇尾乞怜

那条毛茸茸的长尾巴

摇得多么有意思啊

没有那种动物悄无声息地

将内心最大的欲望和兴奋

通过一只尾巴表露得活灵活现

其实,它的内心是不容许黑暗存在的

也不容许暗夜里惊悚的声音

震惊得它声色俱厉的狂吠

它只能透过夜色与亮光对望

幽蓝的眼睛,布满霸道与占地为王

的空虚。它害怕侵入,即使某种

暗物质,也不容许有丝毫冲击

我一直觉得它在履行反叛于人性的事情

将某种猜忌,某种处境,某种意念

无以释怀的圈属在并不发达的右脑里

长此以往地,拖着一条长长尾巴

摇尾乞怜,或者兀自狂吠天日

《天空并不太高远》

天空并不太高远

只是我不能摸到白云,流星,太阳

但流岚、雾霭、清风、彩虹

又实实在在,在我的身边出现

我就感觉这个世界与蓝天相关

与日月星辰镶嵌的天空相关

天空让我们高高昂起头颅

持久地站着活在大地上

有人向往白云,悠悠地

飘动在蓝天上,那是一种自由

只有天空才拥有飞鸟般的自由

大地上的生灵怎么不向往蓝天

天堂怎么不会建在白云深处

神怎么不会徘徊在白云萦绕的天宫

真正的爱情怎么不发生在嫦娥身边

一次次的冲击,飞动,超越

冲开的尘埃、雾霾、人群与尘世

至今让人类没有停止妄想飞翔的愿望

天空可能是人类的最高理想

那种自由的高度和宽度

那种唤起人类生存高尚体验的神秘

那种主宰大地光明与黑暗的力量

那种企图包涵整个宇宙的气势

唯有天空才可给予人类

可是,有人错怪了天空

或者拿天空的博大与威严

威胁和挤压人类生存的时空

您就低着头,躬着腰,匍匐于大地

甚至您不要抬起头望望太阳

不要设想天地间还有什么美好的事情

您尽可让大地不洁地接受活着的残酷

那么,天地和人间是两码事

自由与幸福,真理与荒谬是两回事呀

我就说嘛,天空不太高远

人类才是宇宙间最为高大的幽灵

《致WS·DB》

我的瘟神,请容忍地等等

我将偿还你刻薄的情债

而我此时还会有什么话说

你内心的蛇蝎复苏了,逼我无话可说

比如昨夜,关于你的再次猥亵

老女人——佯装成清纯少女的哭

像死了男人的寡妇,短暂的悲伤

虽然令我窒息,但我还是安慰了你

你就像过了一次性刺激地满意了

而我却感到立起的牌坊上腌臜不堪

不过,我还要赞美你,因为你不甚地道的

将衰竭的更年期,当做你的青春献给我

希望让我没入一条河流溺亡,或沉下去

“你知道”,我说,“你永远不会懂得

你是头什么样的野兽,试图圈属的疆土

永远不会容忍别人。”我无法面对

你的无理和恶毒。而这,本身是瘟神

正在干扰、伤害、蹂躏我的善良与道德

让我的名字和姓氏和所有处境的窘迫

走进泥沼里,你是否觉得太可笑了

《走进罗什寺》

走进寺院时,心是安静的

几位僧人自由走动

诵经声在寺院里自由回旋

我聆听到风铃在自由摇摆

我感到:鸠摩罗什圣像

一直端坐在尘俗中

他的一只脚踏进天籁般的宁静里

一只脚还在人世间遥远的泥沼里

我可以敬拜和祈祷

话语,让内心不要说出

静默的箴言在心上刻下殇

四堵红墙无法隔绝尘世万难

我折身进入的地方

蕴含玄虚,黑瓦红墙里

让膝盖跪下,让头叩在地上

人就得这样,即使在神灵面前

没有谁怀疑虔诚的朝圣者

他们来,或去,是跪着的

一半跪于人,一半跪于神

无形把来路上的苦分做两半

我想把俗世的是非烦恼忘掉

来去都靠头颅行走,所做的努力

无非使心灵一次比一次轻松

让脚步效仿河水,自由漫过大地

《争取》

像春天争取大地

放不过春风,放不过种子

放不过焕尔冰释的河川

像春天放不过鸟鸣

放不过花香,放不过草尖上

滚动的阳光,和受孕的宫床

像春天放不过鸟巢

放不过农业,放不过站台上

外出务工的一场爱情

像春天放不过诗人

放不过政客,放不过妓女

放不过在祖国的疆土各自为政的人民

《自传》

我必须刻,一刀一刀地

在半成熟地、祖国的地球上

刻!

刻出我的命运,和自卑

体温!感知!风向和坐标

似乎与自传无关的章节,伤痕

我一直往深邃里刻,缩小高度

缩小到人民,缩小到苦榛

我的偏执,悲悯。羞于启齿的

大爱,似乎无法刻进自传

《改稿会》

题记:有感于中国诗歌学会六安诗歌改稿会在皖西博物馆会议室进行。而此时,六安教师讨薪事件正在发酵。

改什么诗嘛?需要

改写的是“人性”二字

需要改写的是“六安”二字

这是多好的诗意

六六顺,国泰民安

多好的词语,汉武帝

的用意是“六地平安、永不反叛”

这或许是仁义礼耻忠孝六艺

但现在是师道不尊,难启诗意

诗意的栖息在哪里呢

讲台吗?教鞭与镣铐

黑板与暴戾,软弱与强悍

善良与邪恶,自由与威胁

让“六安”这个词太陈旧

陈旧到与我的祖国无关

与我的民族和贫穷国民无关

与邪恶在继续,假像在伪造无关

也与我今夜醉酒

一群诗人围着圆桌改稿无关

推介当下最活跃、最具特色的一线诗人,力塑当代诗人群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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