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朗读:怀念刘曾复先生(三)
悠悠烟水阔 无尘心迹铭
——怀念刘曾复先生
作者:刘新阳
朗诵:柳暗花明
箴言寄流萍
在我步入“而立”之际,因感慨逝去的青春,我想把自己20岁至30岁间发表、撰写过的文章刊印成册,记录下十年来自己走过的足迹。我把这本小册子取名为《无尘留痕》,此时我请老人为这本《无尘留痕》留下一点纪念。刘老了解后,选择《文心雕龙·序志》中“生也有涯,无涯惟智。逐物实难,凭性良易。傲岸泉石,咀嚼文义,文果载心,余心有寄”一段话抄录给我作为纪念,最终还为我亲笔题写了《无尘留痕》的书名。
2007年5月,我有幸受邀参加傅谨教授主持的“京剧与中国文化传统——第二届京剧学国际学术研讨会”,因而来到阔别九年的北京。会后我专程看望刘老,九年未见,刘老和我都颇为感慨。当时刘老除对我谈了许多自己的人生经历与经验,还鼓励我乐观豁达地面对生活,并坚定地对我说:“人——拼到最后,拼的是自己的本事。”这年年底,我考入辽宁省艺术研究所(今辽宁省文化艺术研究院),终于从事上了八年来为之苦苦追求的戏曲研究工作。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刘老后,他非常高兴,还教给我在工作中应当注意的很多问题。
走上戏曲研究的工作岗位后,我有了更多进京的机会,只要进京,我必去看望刘老。在工作和学习上遇到困难,我也总是想到向刘老请教。除在工作、学习上的指导,刘老对我的生活也极为关心,时时给予我在家庭生活中方方面面的指导,以至于像餐后漱口这样细致入微的生活常识,都是我从刘老那里学来的。刘老对我的教导不仅限于京剧,他在做人、做事等方面也在不同阶段给予过我太多的关怀与帮助。回想自己从19岁到36岁向刘老请益的人生阶段,大抵也是“三观”逐渐形成的阶段,可以说,刘老是对我“三观”形成并确立人生追求起到过重要影响的一位前辈学者。
壬辰驾鹤行
从2011年下半年开始,刘老接听电话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少,听友人说,刘老因食道狭窄做了食道支架手术,为此我还很高兴,认为98岁高龄的刘老又有惊无险地闯过了一关,但后来我听常立胜先生说,刘老已开始接受血液透析,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我的心头。2012年6月26日,我赴京参加戏曲学院的毕业典礼,当晚接到吴焕的电话:“刘老快不行了……”,料理完手边的事,我忙赶到友谊医院,见到了病床上已进入弥留状态的刘老。那一刻我很难过,又不知该怎样宽慰几位阿姨……次日上午,陈超告我刘老已于6月27日7:25分安详地走了,刘老的遗体告别定于7月1日在友谊医院举行,于是我改签了延期的返程票,于当日一早与师弟柳峰到友谊医院,送刘老最后一程……
扪心自问,我既不是名门之后,又非门里出身的行内子弟,更不是刘老的亲戚抑或芳邻,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刘老从未因我身份的平凡与普通、处境的波折与坎坷而改变对我的态度,而是始终如一地以春风化雨般至亲至近的长者之风,对待我这个求教的晚辈。事实上,得益于刘老教诲的青年不计其数,是怎样的情怀和胸襟让刘老对他眼中的“青年人”格外关心和照顾,直到读了恩师马明捷先生《大学者,古君子——怀念顾颉刚先生》一文后,我才渐渐悟出一个道理,我想刘老毫无保留地同我谈戏,也许和当年顾颉刚先生与刚大学毕业的马明捷老师谈戏的想法很接近。也许在刘老的眼中,那些登门求教的青年人并没什么职业、身份和地位上的差别;也许他老人家觉得同这些喜欢京剧、酷爱民族传统文化的青年人坐在一起,轻松而愉快地回忆他见过的名角儿们的精湛技艺,聊聊人生和唱戏、听戏的学问,让这些青年人增长些见识,在“文果载心,余心有寄”和“入世不染尘”的“无尘”心态中,更加理性地看待人生、认知京剧的魅力与价值,使京剧“因陋就简、以假作真、约定俗成、发人深省”的共性特征在未来得到延续和传播,是一件很正式、挺有意义的事。刘老引导、提携青年后辈的这份情谊、这份胸怀,始终激励着我前行,从来不敢忘却……
梦回泪伴嘤
2016年春节过后的一个冬夜,我忽然在梦中见到了刘老——那是一个华灯初上的秋日黄昏,我又来到塔院刘老的寓所,刘老依然端坐在自己狭小的房间里,见我到访表现得很高兴,言谈话语间无一不是当年的景象,梦里同刘老交谈的那一刻我还在心里想:刘老不是已经去世了么?当我从梦中醒来时,发觉眼角尚有一滴未干的泪珠……谨将事后写成的一首小诗抄录于此,藉此怀念令我敬重和景仰的前辈学者——刘曾复先生。
《梦访春晖簃——怀俊知先生》
弱冠幸识荆,春晖品香茗。感蒙传家法,愧与虫言冰。
悠悠烟水阔,无尘心迹铭。世事渡沧桑,箴言寄流萍。
盘桓十七载,壬辰驾鹤行。忽访日已暮,对坐灯尚明。
谈笑情自若,尊仪喜不惊。答间犹惶惑,梦回泪伴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