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湘文艺】熊业民/花儿为谁开 / 四六文摘

花儿为谁开

作者：熊业民

“哥哥面前一条弯弯的河，妹妹对面唱着一支甜甜的歌······”

小英与大明年纪相仿，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人同在一个屋场长大。但家庭背景反差大。小英是宋家满妹子，家中的掌上明珠，家庭条件优越，贫下中农，根正苗红。六兄妹，工、农、兵、学、商行行有人，事事顺心，人们笑称宋家“五福”临门。家中人丁兴旺，事业有成，在地方上堪称大红大紫人家，令人羡慕。唯独满妹子书读得不多，在家务农。

胡大明呢？就没这么幸运，富农成份，父亲是受管制挨批斗的对象。大明从小最怕的是父亲挂牌子游行，每每看到，心里十分难受，自觉低人一等，夹着尾巴做人，哪谈得上读多少书呢？14岁就辍学在家务农了。不过这伢子也算灵泛，本分老实，个子高高大大，是种田的一把好手，讨人喜欢。

小英和大明从小在一起捉迷藏，唱童谣，跳行子，踢踺子，玩得特别开心；长大后，插田、割稻，搞“双抢”形影不离，定额记酬，两人配合默契，小英心灵手巧，大明力大如牛，每天早出晚归，挣得工分各半。小英知道自己揩了油，大明吃了亏，总是提出自己要少记工分，大明却不以为然，总是说，这不算什么，只要你不嫌弃，我俩在一起劳动就心满意足了。小英听在耳里，疼在心上，经常将哥嫂从城里带给母亲吃的副食、果品拿来与大明分享；大明也将家中藕尖、莲蓬，枯蚕豆带给小英吃，一来二去，日久生情，两人谁也离不开谁了。

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小英出落得亭亭玉立，如出水芙蓉，楚楚动人。家庭条件又好，上门说媒的人自然不少，小英总是以各种理由婉拒。满妹子尽管书读得少，能说会道，聪明能干，跳农门却不是问题，招工招干不说，在城里找个对象那是手到擒拿，只怕她不开口。前不久3517工厂来了一位青轻伢仔看上了小英，比较满意，可就是满妹子不同意。

一天，宋家哥嫂把满妹子叫到一边，语重心长地说：“小英啊，娘也老了，你也大了，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该说户人家了，我家最关心的就是你了，3517的那个伢子确实可以，你可落到富窝里了。”小英羞红着脸，顶嘴说：“我们乡里妹子，怕享不了那个清福哦，别连累人家了。”“那好，你就说乡里的吧，有邻村当团支部书记的小张，有当民兵营长的小黄，还有······但不管说哪户人家，不说门当户对，起码要是成份历史好的吧，免得你今后吃亏，害了子孙哟。”并动情地说：“小胡为人确实不错，他心地善良，对你好，我们不是不知道，但对我家来说不合适呀。”“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选择嘛” 满妹子也来得快，又回了句。家里人怎么说也说服不了她。

软的不行，来硬的，干脆来个王母娘娘划“银河”，让他们过上牛郎织女生活，看你还怎样？不久，胡大明便被派到公社釆石场去了。这一去，两地相隔，满妹子孤身只影，很不适应，像丟了魂似的，寝食难安，失去了往日的容颜，闷闷不乐，整天蒙在被子里，茶水不沾，人面黄肌瘦，真的病倒了。惊动了宋家人，老母亲心疼不已，连忙喊来赤脚医生甘伽大嗲把脉，经诊断，老中医实话实说, 告诉家人：“主要还是心病, 心病还须心来治, 否则终成大病,无药可救。”说完背起药箱走了。

大事不好，宋家大哥赶回家中，跟家人一商量，说：“只有这个办法了。”大家都凑了过来，一听，解铃还须系铃人喽。说来也巧，是宋家的满妹子与胡家老大谈恋爱，郎才女貌，只因胡家成分问题，宋家死活都不同意，怕白豆腐上沾灰尘，影响宋家的清白。宋家的满妹子却非胡大明不嫁，不求同生，但求同死，以死相逼，一连几天没吃饭了，亲戚朋友都劝了，不起一点作用，宋家也没法，这事不能再拖了，要去人命了。宋家大哥只得请示组织，大队老支书听罢此事，笑了笑说：“老宋啊，你怎么这么呆板啦？“你说怎么办呢？”老宋急着问。“很简单，就让胡大明去送茶送水嘛，一切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这事我已交妇联主任心巧办理，她有办法的。你们包括你娘都不去打扰，但你们放心，事情会有好转的。”

其实胡大明心里更急，组织这一安排，大明受宠若惊。他迅速地来到了宋家，端来了茶水，进入了房间，心疼地说：“英子，何苦这样？伤了身子怎么行呢，”一边说，一边用勺子喂着糖水，后又喂了点稀饭，还把小英最喜欢吃的薄荷糖塞进了她嘴里，只见她满口清香，笑容微露，然后轻轻地把她扶起坐在床上。大明怕她脱水，又喊来了赤脚医生吊了几瓶水，身体慢慢地好了起来，久违的笑容又如鲜花般在她稚嫩的脸上绽放。老宋一家如释重负，在这份上该放手时就放手，儿孙自有儿孙福，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几年后，讲着春天的故事，国家实行改革开放，拨乱反正，胡大明如鱼得水，在外地还当上了林场场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