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三爷和四猴子（二）
（朗读者：赵朋）
四猴子带着三爷来到西瓜园子，天已经黑了。蚊子像一群群的轰炸机，腑冲下来攻击着它们的目标。还好，临出来的时候，三爷给四猴子找了件自己的褂子给他穿上，像穿着个袍子。
高脚屋式的瓜棚下，燃着的艾蒿绳发着忽明忽暗的火光，那是看瓜人熏蚊子点着的防叮咬火绳。进西瓜地之前三爷说：“你在这儿等着，我过去跟他要褂子。”
此时看瓜的老者躺在瓜棚里，眯着眼听着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三爷走近瓜棚听到《打虎上山》的片断，知道看瓜人在里面，便拍了拍瓜棚的木柱，声音不大不小地问了一句：“有人吗？”
看瓜人走下瓜棚，看到是一个陌生人，便问：“啥事啊？”
三爷一见是个长者，立马递上一支烟，恭恭敬敬地说：“大爷，抽烟。”
“不会。”看瓜人楞了楞说：“小伙子，啥事啊，这么晚了。”
“大爷，你还记得今天下午的事儿吧？”
“今天下午？啥事？”
“是这事儿，我兄弟下午在你这儿淘气了，你还没收了他的褂子。”
“哦，你是替你兄弟要褂子来的？”老者一听“褂子”这俩字就明白了。赌气囔囔地说：“你还有脸给他来要褂子，这小子人儿不大，可偷瓜的本事真是不小啊，我看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还真没见过这么偷瓜的，自己吃一个也就算了，恨不得把这地里的瓜全都偷走，一下子揍偷走了十来个西瓜。这褂子他揍别要了，要也中，按大队的要求先交了罚款！”
看来，这四猴子把看瓜人真是气坏了，也不让三爷插话，当当当地控诉着四猴子的“罪行”。“我跟你说啊小伙子，我是看他岁数小，没向队里汇报呢，要是汇报上去，算是破坏生产，大队的民兵肯定把他抓起来！还要褂子……”
“大爷你别生气，孩子小淘气不懂事儿。”三爷陪着笑脸低声低气地说 “这么着吧，我们认罚5块钱，你把那褂子给我，回去我们再好好教育教育他，让他接受教训，绝不再破坏农业生产，你看中不啊？”
这5块钱在当时不是个啥小数，老者听了有些纳闷地说：“我说小伙子，你这认错的态度倒是挺好，可是……”看瓜人停顿了一下说：“揍他那件破褂子，往高里说也值不了块儿八角的，你们认罚5块就为了要那件褂子？”
“嘿嘿，跟你实话实说吧。”三爷压低了声音对老者说：“他是我们邻里小哥们儿，这件褂子今天晚上要是穿不上，那皮肉不就得受苦吗。你就放他一码吧……”
“哈哈哈哈……”老者大笑起来：“原来你是替这小子消灾来咧。看来这小兔崽子混得人缘还不错。中吧，你们这么痛快，明天我跟大队说说，5块揍5块吧，要是大队真的罚款，两个5块也不饶这小兔崽子。不过，这小子干活肯定有点门道儿……”看瓜人接了三爷的5块钱，把褂子还给三爷。
三爷说了声谢谢，告别了老者，迈开步子的那时三爷想：看瓜人对四猴子的评价，怎么听着褒大于贬呢。
月亮从云里钻了出来，四周一片的蓝。四猴子看见三爷走过来，没想到事儿处理的这么快，忙奔了过去说：“三哥，摆平了？”
三爷说：“平了。看瓜人还表扬你咧，说你干活有门道儿！”
四猴子知不道看瓜园子的老者跟三爷说了些啥，听三爷这么说，感觉三哥是在寒碜自己，也没敢再吱声，接过褂子，屁颠儿屁颠儿地跟在三爷的后面。
刚刚到了常州的四平猴子这遇到了麻烦。
下了火车，四猴子跟当地人打听做家具的作坊，打听来打听去，四猴子确定了自己的目标：李家红木坊。学艺的作坊目标确定后，他开始在李家红木馆的附近撒么（寻找）便宜的小旅馆。等找到了相中的小旅馆、交钱开房的时候，四猴子的心“嘎登”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心噔噔跳成了一团——原来缝着的棉袄兜敞开着，缝在棉袄兜里的那一沓钱不见了。
“完了，让鹰把眼鹐咧。这真是怕啥来啥。”脸色煞白的四猴子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长椅上，闭着眼睛，脸上的汗不断线儿地往下流。把房订好了，就要交钱了，怎么这人突然坐在那了？小旅馆服务员一看不对劲，立马走出收银台，弯着腰问四猴子：“你怎么的啦，是不是不舒服啦？”四猴子仍闭着眼不说话，只是摆了摆手。好心的小服务员又问：“别硬撑着，去医院看看吧。”已经缓过点来的四猴子，脸上挤出了一点笑，忙回答说：“没事儿，没事儿……”“没事儿好啊，这是你房间的钥匙。”四猴子没去接钥匙，站起来对小服务员说：“不好意思，这房，这房我先不订咧。”“怎么了吗？”小服务员不解地问。这时候四猴子的脸色恢复了本色，点头哈腰地咧着嘴说：“妈的，让鹰把眼鹐咧。在火车上，钱丢咧……”
走出小旅馆，四猴子捂着裤子兜里仅剩的几块钱，在家具制作一条街的马路上徘徊着，李家红木坊就在眼前，可这人生地不熟的，他的腿不敢往人家的院子里迈。这可咋整，这常州在唐山的大南边大南边，照说这里的冬天应当比唐山暖和的多，可我感觉咋这冷啊，哎呀，肚子饿呀，我揍是这个倒霉的命儿，这揍叫闯天下？四猴子胡思乱想着，又走回了这家小旅馆的街上。这条街小旅馆多，小饭店也多，满大街飘着的都是浓香诱人的饭菜味儿。本来四猴子就被饿怕过，那肚子里像长着饿死鬼什么都想吃，闻到浓香诱人的饭菜味儿，肚子更饿了。在饥饿的驱使下，那浓香诱人的饭菜味儿变成了一缕缕耀眼的彩虹，在他的眼前飘着、扭动着，一如穿着画皮的女鬼在色诱着男人。鲜虾包、大麻糕、豆腐汤……四猴子捏了捏兜里的钱，梦，醒了。
唉，还是家儿好啊，虽然老妈老爸平时对自己不待见，但是心里真疼（疼人的意思），还有三哥罩着，老屁三帮子他们也够哥们儿，他们肯定想不到我现在这么狼狈（遭遇的境况不好）。四猴子想着想着，又迈进了那家小旅馆。
“大哥，你怎么又回来了。还订房吗？”小服务员微笑着问。
四猴子摸了摸肚子：“这个……妹子，我连吃饭的钱都没有咧，能不能，能不能，我交几毛钱，让我在你们的长椅上偎一宿（xiu）?”
“你说的是怎么个意思嘛？”另一个服务生问。
“哦哦，唐山话你听不懂。揍是不住你们的客房，夜里边在你们这儿的长椅上睡会儿，歇一歇。”四猴子一边比划一边解释着。
“这不合适吧？”服务生说：“我们这里还没有过这样的事儿。”
小服务员说：“要不，咱们跟经理说说，他的钱包被盗了。”
服务生小声嘀咕着：“谁知道是真的假的，万一是个流窜犯呢！”小服务员听了这话似乎有点儿不高兴：“你的眼里怎么没有好人呢，一个大男人，如果没遇到难事儿，谁会矮人一截子要躺在椅子上休一夜呢？”
“行，你愿意你和经理去说吧，出了事儿我可不管你！”看来他俩是小服务员说话算。
小服务员说：“爱管不管，能出啥事儿。说就说。”小服务员说完去了楼上。
一会儿，跟小服务员下楼的是一个长者。长者走近四猴子，上下打量了打量，问四猴子：“你是从唐山来的吗？”
四猴子恭恭敬敬地说：“是。”
长者又问：“你来常州做什么做业务啊？”
四猴子还是恭恭敬敬地回答：“啥业务啊，我来常州揍是想学（xiao）点木匠手艺。”
长者听了四猴子的话笑了：“嗯，还真是地道的唐山人。你的口音和我战友的口音一模一样。坐，坐……”长者指着长椅让四猴子坐下。
四猴子一听长者的说到唐山两个字，心里来了精神儿，问长者：“您的战友？唐山的（die）？”
长者若有所思地说：“对，唐山古冶人，58年我们一起入伍在一个连队，叫李大虎，那人，真讲义气。可以说我们是生死之交。”长者说着，对小服务员说：“给唐山的客人沏杯茶。”然后接着问：“你赶上唐山大地震了吧？”
“赶上咧。揍我这命儿，还跑了我喽。”四猴子一看长者挺可亲，说话也随意起来。
“唉，唐山大地震太惨了，死伤那么多人。”长者自言自语地说：“也不知道我那位战友情况怎么样……”说到这儿，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对小服务员说：“闺女，给你这位唐山大哥开间房，免费。”然后又对四猴子说：“我听小女说了你的情况，晚饭还有包子和豆腐汤，你将就着吃点，学艺的事儿以后再说。”
“这……”长者的这番安排，让四猴子万万没想到。离家数千里，在最艰难的时候，竟然是一位，不，是他们这些素不相识的人在帮助自己。四猴子的眼里有些发潮，连忙站起来对长者说：“这咋好意思，给您找麻烦咧！”
“行了小伙子，我战友的老乡，就算我报答战友了。哈哈……”
冬季，夜长昼短。
四猴子醒来的时候，天还黑着。他看了看手腕上的电子表，刚刚5点。睡觉是四猴子的长项，头一沾枕头就着，天不亮不醒。此时，四猴子却在床上吧嗒吧嗒睁着小眼睛想着心事。他想着，咋儿着才能让李家红木坊接纳自己，真正把他们的手艺学到手，去当小工，万一人家不缺小工呢，直接跟人家说学手艺，人家是不是收徒弟啊，再说咧，当徒弟总得打点打点师傅吧，可身上已经弹尽粮绝咧……想着想着四猴子对自己说：“光想不中，还得去李家红木坊看看。”
—— 未完待续 ——
上一篇：小说 三爷和四猴子（一）
河边柳，用生命与你一起顽强和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