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样本||徐作仁：乡下写生
诗人名片
徐作仁：笔名作人，1954年生，八十年代开始创作，在《诗刊》《星星诗刊》《中国好诗》《百年新诗2017精品选读》《中国百年诗人新诗精选》《中国风》等刊物和书籍上发表过诗歌。著有诗集《坐在时间的对面》。
乡下写生(诗6首)
文/徐作仁
1、老院子
柴院佝偻腰身，蹲在老黄葛树下
两只麻雀，一只踩青瓦上
啄食长满青苔的年份
一只立缺角檐头，梳理灰褐色时光
风经过三合地坝，脚步蹒跚
两棵草本植物兀自摇晃
一棵是酢浆草，紫花很瘦
一棵是家养转野生的白菜秧秧
旧檐下面堆放的东西，也是两捆
一捆干苕藤、一捆干包谷杆
这些去年物证，或者前年
有着绝版的农事情调
炊烟不起，阶边的木头疙瘩上
两个斧头印子，一个亳不起眼
一个深深的，陷入寥落
好像要与谁叨唠
2019.5.22
2、九月辞
九月之末，天空低在檐头
枣子树在招风，白菊花在接露
晒坝上的过往，比堆积的空寂
高出了一二公分
绕院挪动的溪水瘦了一些
努力遵从自己的职责和义务
却没有倒映出捞虾的娃崽
没有浪出几立方米的笑声
篱下杂草依然丛生
那只蚂蚱腿上的日子短了一截
几个旧脚窝里的裂痕
让分岔的光阴，愈发零碎
老板凳上，老爹的坐姿陈旧
他挥挥手，想把一群闷声的风赶进茶碗
替换卷口的桑叶、陈皮
而一口痰，就咳黄秋天
2019.5.27
3、入暮令
岚烟堆积矮桑
风不往内定的方向吹
这急急慌慌蹿来的夏天
与记忆、与一朵石榴花
差了半院子默契
香味没有来打扫汗涔涔的布衣
刚刚骂过麻雀，骂过圈地的小旗子
你从地头蹶回柴院
你的内心，像包谷苗苗
纤瘦、稀疏、执拗、隐忍
而小南风不听使唤
而暮色太稠
你坚持动用一声咳嗽
用大脚板，把患炎症的门阶踩稳
从笕水缸里，舀一瓢自己
往阶下泼了出去
你要喂养出几句干涸了的蛙声
老爹，你要乐在其中
2019.5.29
4、黑八哥
蹲在败篱上的黑八哥
叫声又旧了一些，老了一些
一个孩子，蹑着脚闭着眼
这遗轶的阴谋，空了整整一座院子
太阳没有斜过来
寂寥因脑瘫而不产生幻想
黑色的翻飞和快乐
锈成越理越乱的光阴
灰蓑衣和青竹笠也锈了
檐下布衫形只影单
慈悲的眼睛里面，没有高天
也没有几尺见方的瘦土
一只黑八哥抖了抖自己
一只黑八哥没有飞起自己
一只黑八哥仰天而啸
一只黑八哥，黑了自己
2019.5.30
5、李子红了
太阳勤奋，先照瓦楞草
再照矮在檐角的李子树
一树李子红得正好
这不是苦李
它血红的甜味，像焚香
缭绕整整一座大院
南风遵从历法，用纤手
抚过几颗乡土
顺便赶一赶馋嘴的麻雀
没有麻雀，也没有
染红了嘴角和笑声的童孩
红李子空洞，一院空洞
2019.5.31
6、雨末央
梅子雨不管三七二十一，泡胀老天
屋檐水层次不清，把轶闻旧事
滴成一阶苔藓、一院水凼
倾斜的木盆呈现厌倦
那些殷红的疼痛，时不时地
冒出谁也听不见的尖叫
门槛潮湿，矮凳潮湿
破笠上的时光分外潮湿
一朵菌子，从墙缝生出霉气
柴门半开半闭
门环上，锈着一只麻雀子
它羽毛全湿、两眼空空
一声咳嗽没有惊飞麻雀
两声咳嗽没有惊破黄昏
而雨淅沥，雨未央
2019.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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