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王熙凤“总经理”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红楼梦》读到第十四回,全书的主要人物之一王熙凤开始全面展示她的管理才能。当然,作者实际上也在告诉我们,经营管理这样一个大家族,需要多么优秀的管理人才,如王熙凤这样的总经理,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精英女子”,她是真正的“裙衩一二可齐家”的存在。
十三回末,当凤姐答应贾珍替宁府料理秦可卿之后,实际上她是当上了宁府内院的临时“总经理”,凤姐当即就在心底里盘算了宁府存在的问题,总结出了五个问题,这些问题可能也是荣府日常管理存在的问题,甚至也是曹雪芹家里的问题,难怪甲戌本有一段眉批:
(十三回回末右上的眉批)
旧族后辈,爱此五病者颇多,余家更甚。三十年前事见书于三十年后。今余想(悲)恸血泪盈(面)。
这“五病”,很可能是大家族的通病,而曹雪芹的确有生活,不然,他凭空写不出这样境况细节,让我们来看凤姐自己整理出来的“五病”:
(凤姐整理的宁府“五病”)
实际上,这“五病”牵涉到包括财物、行政、项目、人力资源……这几乎是经营管理的系统问题,没有强力的管理者,还真不好弄,且让我们看一下凤姐这个“总经理”的一系列操作。
实际上,到第十四回上半回,实际上才是十三回回目所说的“王熙凤协理宁国府”的正戏。
先说,王总经理“识字不多”,她有学名“王熙凤”,但却没有真正私塾毕业(身边总有个帮忙记账、记事的小童彩明算是贴身小秘书是证明之一),她是个没有文凭的管理者,但好在,她精明、博闻、强记、年轻气盛,精力充沛。
(王熙凤协理宁国府)
先看她的就职演说,凤姐是卯正二刻(相当于早上六点半),就来到了宁府,这是堪称表率的管理者,让别人做到,自己要率先垂范。
既(然)托了我,我就说不得要讨你们嫌了。我可比不得你们奶奶好性儿,由着你们去。再不要说你们“这府里原是这样”的话,如今可要依着我行,错我半点儿,管不得谁是有脸的,谁是没脸的,一例现清白处治。
这很强硬,算是立规矩,也是给员工宣布制度,“念紧箍咒”,要言不烦,实际上只有三条:1、我脾气不好,别惹我;2、现在的当家人是我,我说的才是规矩;3、规矩面前人人平等,谁也别想搞特殊。
(“凤辣子”)
紧接着就是管理细则,我们可以看看,这些细则,其实,全是有的放矢,让我们把这些分派稍稍分一下类:
她解决了“人口混杂,遗失东西”
(应对人口混杂,遗失东西的措施)
解决了“事无专执,临期推诿(委)”:
(应对事无专执,临期推委的措施)
实际上,当她对支领有了专项规定后,“需用过费,冒支乱领”的问题也解决了:
“这八个单管监收祭礼。这八个单管各处灯油,蜡烛,纸札,我总支了来,交与你八个,然后按我的定数再往各处去分派。”
当她安排每个人各司其职时,“任无大小,苦乐不均”的问题也迎刃而解了,因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专职工作,承担了与之相应的责任。
当她建立监管制度后,“家人豪纵,有脸者不服钤束,无脸者不能上进。”的问题也解决了。因为:
来升家的每日揽总查看,或有偷懒的,赌钱吃酒的,打架拌嘴的,立刻来回我,你有徇情,经我查出,三四辈子的老脸就顾不成了。
监管有专人来升家的,监管也不是“法外之地”,因为监管之上又有她亲自的强力监督。
她规定了作息时间表,实际上就是考勤制度:
“素日跟我的人,随身自有钟表,不论大小事,我是皆有一定的时辰。横竖你们上房里也有时辰钟。卯正二刻我来点卯,巳正吃早饭,凡有领牌回事的,只在午初刻。戌初烧过黄昏纸,我亲到各处查一遍,回来上夜的交明钥匙。第二日仍是卯正二刻过来。”
实际上,这一整套分派,其中的学问很大,每个工作需要多少人去做,每个岗位的工作量大小,在凤姐心里,都是考量过的。
你看,当她处理宁府有人迟到的间隙,王兴媳妇来回事支领东西时,她一听就知道数止“凤姐听了,数目相合,便命彩明登记……”当别的执事来趁机支领东西时,她只是听了一遍,就马上指出“这两件开销错了,再算清了来取。”当宁国府有一个媳妇来支领香灯时,她笑道:“我算着你们今日该来支取,总不见来,想是忘了,这会子到底来取。要忘了,自然是你们包出来,都便宜了我。”
总之,王总经理对于经营管理的各种细节,非常清楚,下属们想要糊弄她是不可能的。
凤姐的制度在一个多月的协理周期内(要停灵四十九天)得以实行还取决于她的强力推行。制度推行一段时期后(到五七的第五日),一个迎亲送客的下人迟到了,她处理的坚决:
登时放下脸来,喝命:“带出去,打二十板子!”一面又掷下宁国府对牌去,说与来升:“革他一月银米!”
“二十板子”是打,“革一月银米”是罚,挨打、受罚的人挨了打还抱着愧,因为她确实违规了,不用管这次违规的程度,“制度是红线,谁也不能碰”从此在宁府深入人心。
写凤姐协理宁国府的这一节,对于后文实际上相当重要,不但凤姐的人物形象立了起来,荣国府那边是如何在凤姐的管理下稳定运行的,其实也交待清楚了,你看曹雪芹后来很少写荣府那边凤姐是如何管理的,但读者似乎并无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