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文坛]梅俊学的随笔《母亲的细工活》

母亲的细工活  

提起母亲的细工活,我这个做儿子的,还真的知道一些: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夏季的冬季的,从头到脚的农村各种衣服,她都能做,而且做得合身得体,让人滿意!就凭这个手艺,我为母亲骄傲过,自豪过!
可不是吗?我们兄妹三人能有今天各自家庭的幸福生活,不正是当年母亲这双善于做细工活,又能做粗活的手,撑起家庭这片蓝天的吗?
母亲能有这般手艺,得力于她的天赋,更得力于特殊环境下,她勤学苦练的意志力!
听母亲说,外婆一连生七个女儿,存活下来的只有三人,一个姐一个妹和她自已。由于家境贫寒,外公将母亲卖到石角山杨家做童养媳。到杨家后,母亲过早失去了母爱和家庭的温暖,只能看人家脸色过日子,但母亲很懂事,整天关在房里学做针线活,不久,母亲的针线活还真的做得有模有样,绣花像花,做凤显凤,得到了长辈们的夸奖,听到赞美声,母亲更加勤奋了!
母亲胆大心细,全凭自已的感悟和想象力,看一样学一样,学一样会一样。一次母亲见一男子身穿一件笔挺的衣服从眼前经过,很是显眼,母亲叫住他,从他衣服的几个主要部位翻看了一下,弄得该男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母亲回过神后,连忙向他解释道歉,使得他哭笑不得。
为了学做老人棉衣,母亲将旧棉衣收来,全部拆开,按原样量好尺寸,学着裁剪,反复练的!同样,其他各式衣服也是按这种方式反复拆做。
工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几年的努力,母亲不但学会了做老人棉衣,还学会了做新郎新娘的嫁衣。不管是小孩还是中老年人,只要有人上门,母亲都有求必应,而且件件做得让人称心如意。
母亲善长做男人的对襟衣和女人的斜襟衣。衣服上的纽扣,都是用布条缝成圆条,然后编织成的。别看小小纽扣,很多人都做成软不遛达的,而母亲做的布纽扣,紧紧扎扎,结结实实,缝在衣服上美观又大方。就这点,不少人上门求教于她,母亲都手把手地指导。
母亲那熟练的细工活,加上那热情诚恳的态度,激活了村子周围姐妹们学做细工活的热情,每天不少妙龄少女聚到母亲身边,虚心求教,母亲俨然成了师尊一般,受人敬重!这时的母亲还不满十八,花的季节,她不但手艺出众,人也出众!
母亲从杨家嫁到梅家,得力于杨家父母的仁慈之心。到梅家后,母亲生我和俩个妺妹,挑起了家庭重担。那双善于做细工活的手,从此多了份职业,除了带小孩还要料理家务和体力劳动。
父亲读书出身,人不逢时,失去了几次升迁机会。母亲为了儿女未来前途,又让父亲辞掉过轻松快活的工作。这时母亲深知父亲不适应体力劳动,便义无反顾地挑起了家中重担。
58年富水建垻,老家房屋被淹,为了儿女今后的前途,家庭几度搬迁。先是钟山岑,后来是洪港下洋,最后来到阳新综合农场,安家在十里湖四大队。
为了儿女有住所,每到一处都做了新房。这途中的劳碌奔波,这建房的一砖一瓦,都凝聚了母亲的辛酸与劳累!这一切,都是得力于母亲这双既能做细工活,又能做粗活的双手!每次建房,母亲白天当小工,挑砖挑沙,挑水和泥。晚上靠在床头,昼夜不眠为工匠们做衣服,纳鞋底做新鞋,几次做屋的工夫钱,都是母亲熬夜做细工活偿还的。
初来农场时,单身职工较多,这对会做细工活的母亲来说,无疑是一个责任和担当,也是一个机缘。记得70年的一个夏天,一名单身职工突发心脏病去世。由于事发突然,队干部不知所措,听说母亲会做衣服,就上门请母亲帮忙,母亲连忙放下碗筷,带着皮尺和剪刀,跟干部来到死者宿舍,现场为死者量体裁衣,并当场手工缝合,不一会儿,就为死者做好了寿衣寿鞋。看到这一情景人们赞叹不已。从那以后,母亲的细工活一发不可收拾,上门找母亲做衣服的人多了。不少单身职工的破旧衣服也找母亲缝补,母亲都热情帮忙,来者不拒。
农场劳动强度很大,父母亲辛辛苦苦做一个月,还不够一家人生活开支。我和妹妹都在读书,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母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为了多挣钱,补贴家用,母亲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干”!争分夺秒地干!白天时间不够,晚上凑!
母亲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她坚持白天正常出工,晚上不停地把职工送来加工的衣服一件件做好。新衣服收点工钱,补的衣服全当为职工做点善事。母亲的善举,赢得了干部职工的尊敬!白天母亲完不成的任务,职工们都主动帮母亲完成。
为了这个家,母亲就是这样不知疲倦地日夜忙碌着,她把儿女视为精神支柱,支撑着自已,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呵护着儿女们健康成长!
为了儿女,母亲用她的乳汁和汗水将我们浇灌,让我们读完小学读初中,读完初中升高中!
母亲那双手,白天粗活,晚上细工活,总是在不停地忙碌着。她手上载的那颗顶針,从未取下过,摸得亮亮的。母亲说,现在眼晴不好使了,一把眼泪一把屎的,载在手上,免得用时难得找到它!
母亲那个“裢栲”(放针线包等用貝的)里面放着大小不一的针,各种颜色的花线,还有纳鞋底用的一扎一扎的白线索,和摸得象金子一样亮的铜钳子,钳子是纳鞋底专用的。母亲很在乎这个裢栲,总是放在小孩摸不着的地方,生怕小孩翻乱了,用时查找不方便!
……
随着岁月的流失,我越来越觉得母爱的崇高与伟大!今天,我献上此文,以此安慰一下母亲那忧伤的亡灵,让母亲含笑九泉!
岁月苍桑,转眼间几十年一晃而过,如今我和妺妹也都享受到了国家退休政策待遇,各自都有了幸福的家庭,儿孙满堂。我那在天国的母亲如果知道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女能有今天安享晚年的幸福生活,该是多么开心啊!

梅俊学,男,1953年生,湖北阳新县人,大学专科学历,曾任中学教师、化工厂长、国营综合农场审计科长等职,曾发表多篇论文。

《新东西》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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