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随笔：孩子，我们从过去里打捞点什么
孩子，我们从过去里打捞点什么
张亚凌
我不是喜欢翻老黄历，而是总想分享点给你们。
我给你们讲为了吃到一碗馋了小半年的鸡蛋醪糟，处心积虑准备多天，才成功地从家里偷了个鸡蛋出来。
揣着鸡蛋走了8里来到镇上，只花二分钱（醪糟钱），就喝到了一大碗鸡蛋醪糟。蛋花花漂了一碗，只是看着，满心里都鼓胀着欢喜。那几个只喝醪糟汤的娃娃，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碗，那馋样，看过来的目光里好像带着钩子，能把我碗里的蛋花花勾走，我都有种想捂住碗的感觉。哈哈，他们一定觉得眼前的醪糟比白开水都难喝，绝对是。被我碗里的蛋花花晃乱了心，喝啥都是索然无味的。
我只是想给你们说那时生活苦，偶尔一点甜，就可以甜很多天，就这样将苦日子过得甜甜蜜蜜。不过，从别人的故事里看自己的人生，你们也可以有自己的发现：比如只要有想法就会有办法，我才能在妈妈每天都数鸡蛋中偷到一个鸡蛋；比如客观认识自己的处境，就不会让往日里爱喝的醪糟变味。小可爱们，听故事是听味道。
我给你们讲如何摸索出节约本子跟笔的事。
操场是练习本，电池里的碳棒是笔。操场那么大，一根碳棒能用两年多。写再多的字做再多的题，也不用担心本子跟笔。长时间在地上写，一换到本子上，莫名地多了仪式感，超级认真。本子呢，先铅笔，后圆珠笔，再钢笔，最后还用毛笔练了字，正面反面都用得扎扎实实。物尽其用，真是一种不可言说的美好。用完的每个本子都舍不得撕扯，像礼物般珍贵，不就是我将岁月织就的礼物？
竟然还有个孩子，跟我一样没钱买本子、笔，她倒是选择了实实在在的节约，少写，或尽可能地不写。一学期只用了一个本子，语文正面，数学反面，只交作业，不做练习。当考试成绩被甩在最后时，竟然以“一学期只用了一个本子”来安慰自己。多像为了节约洗衣粉或水，宁愿将衣服穿成铠甲，还自鸣得意。而那些轻易就能得到用不完的本子的孩子，对每一张纸哪会像我珍惜？本子没用完就可能扔了，怎会将用过的本子珍藏？我甚至将自己能写出一手不错的字都归结于没本子的功劳，天天在不平整的土地上都能写好，哪能辜负本子？
我只想给你们说一样的环境，不同的态度会有不同的结果。不一样的环境，结果也不一定跟环境是配套的，关键是要以最好的姿态来面对。
我给你们讲每次蒸馍我的妈妈都允许我在案板上闹着玩。
她说，你想捏啥样子都行。你捏的，蒸熟了自己要好好吃。想想吧，四十多年前，都是糜子面、红薯面、玉米面，很少有麦面。一看都没胃口，孩子哪会好好吃？可就是因为自己捏的，才快快乐乐地吃下去。瞧我都捏出了啥？鸡腿，鱼，猪蹄，鸭子，香蕉，橘子……凡是我能想象到的好吃的，都捏出来，还像模像样。至少，是我觉得或我想象中的像模像样。我那严厉的爸爸因此抱怨过我的妈妈，用他的话说我就是“成精作怪”，我的妈妈却不以为然。我一直记得她说过的话：吃不到好的，还不叫娃娃想好的？想好，才能慢慢好起来。
其实每次想起这事，我都是在提醒自己：一定要像我妈妈那样，走进你们心里，为你们着想跟你们贴心，才会成为你们可以信赖并喜欢的学校里的妈妈。
我给你们讲为了节约五毛钱车票，我从就读的县城高中走到我们小镇， 20多里路，再走5里，才能回到家。
那时在我眼里，五毛钱可以做不少事，一份菜一毛钱，两天半的饭钱啊。单是走路又把人累不着，就决定周末走回去。原本轻松愉快，边走边看风景，脑子里还想着咋样能把景物描写搞定。累了路边坐坐，取出书，背一会儿历史或政治。喜剧打头多是悲剧收场。没走一半，下起了大暴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路边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旷野，连个废弃的茅草房也没有。我只能弯着腰，将书包牢牢抱在怀里，避免淋湿。里面的书与本子，一旦见了水，钢笔写的字就洇开了，与世界末日有什么区别？！想想，大雨中的路边，一个16岁的女孩，一动不动，固定的弯腰姿势。如果有人路过，绝对以为是个神经病。好在是暴雨，来得猛去得快。那次很幸运，书包外面有点湿，里面的书与本子安然无恙，犹如神助。
我想告诉你们什么呢？似乎有点复杂。或许想说，不该节约时就不要节约，节约一点糟糕一片。可谁又能真的明确，该与不该？或许想说，任何时候都得知道守护住最重要的，要懂得取舍。可“最重要的”又是个多么模糊的词儿。或许只是得意于自己的幸运，倾盆大雨中书跟本子安然无恙，所以一切未必会很糟糕，不要先乱了阵脚。
我给你们讲高中三年，每个大活动的时间，我都在操场的西北角背历史政治地理……
孩子们，每个人都有自己难以割舍的美好，总想讲我的往事给你们只有一个原因：听我的故事，看故事里的我，想想故事外的你们，有所触动就行，偶尔有收获更好，倘若能影响你们的人生，我就倍感欣慰了。
其实啊，我也希望听到你们的故事，青春的蓬勃朝气没人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