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恩·清明”散文有奖征文】父亲母亲和我们/王庆鹏
父亲母亲已经离开我们多年了,但每每想起他们,仍如在眼前。
我们姊妹五人,加上父亲母亲,是一个七口之家。父亲是原九龙岗矿的一名普通工人,在地面上干杂活,每月的工资只有三四十块钱。母亲没有工作。主要负责我们这一家人的家务事。在我的记忆中,母亲似乎从来没有睡过一天亮觉。因为我们家离矿较远,父亲上老早班,每天早上五点多钟就要出门去上班,所以母亲总是天不亮就要起床为父亲做饭。等父亲上班走了,又要操持我们姊妹几个。不管春夏秋冬,严寒酷暑,无一例外。
母亲勤劳节俭,就用父亲仅有的几十元工资,经营着我们这个家。日子虽然清苦,却也安稳。那时候,我们家虽然住在农村,却是城市户口,没有土地。吃的是每人每月定量的商品粮。穿的也很简单,几乎都是农村人自制的那种老粗布。为了贴补家用,母亲就在房前屋后的一点点自留地上,种些瓜果、蔬菜、黄豆和红芋。午秋二季,母亲总是顶着烈日,冒着酷暑,到农田里去拾麦粒豆粒什么的,拿回家来吃。每次回来,都是风尘仆仆,汗流浃背。有一段时间,母亲还曾经每天步行很远很远的路程,到山上的石头堂口去砸石子,不知流过多少汗,手也不知被砸破多少次,可是一天下来却挣不了几个钱。
父亲也是,下了班就去割草砍柴,背回家来烧锅做饭。荒野里有一种茴草,可以盖房子,父亲就经常割一些回来,晒干后翻修房子。父亲还会做一点简单的木工活,虽然不专业,却也能用,家里的长条凳、小方桌、小板凳等,都是由父亲亲手打造。
由于生活艰难,大姐早早地就出嫁了。大哥中学没毕业就去参了军,军营在滁州和南京一带。父亲母亲都不识字,二哥没上几天学也就不上了。所以小学二、三年级的时候,我就学会了写家信。大哥从部队来信了,我就磕磕巴巴地念给父亲母亲听,再把父亲母亲要对大哥说的话写在信纸上,寄到部队去,寄给大哥。为了让大哥安心在部队服役,父亲母亲总是说家里一切安好,不让大哥分心挂念。
小时候,家里不仅没有电风扇,而且连蚊帐也没有。一到夏天,天气热,蚊虫多。睡觉的时候,父亲母亲总是轮流坐在我们身边,给我们扇扇子,驱蚊子,实在熬不住了,就坐在那里打个盹。冬季到来前,母亲总是提前把我们姊妹几个的冬衣拆洗干净,把旧棉花晒一晒,掺一点新棉花,缝制好棉衣棉裤棉鞋,让我们穿得暖暖的过冬。
那时候,我们总是盼望着早一点过年。因为过年的时候,可以吃到好吃的,穿上新衣服。大年初一吃饺子,父亲母亲总会在一大锅饺子里,包上一两个硬币,让我们自己去盛,说是谁吃到带硬币的饺子,就会有福气。新衣服也不是每人都一样,母亲根据我们姊妹几个的不同需求,有的是一件褂子,有的是一条裤子,有的则是一双鞋子或一双袜子,而且差不多都是母亲亲手用老粗布一针一线连起来的。不管得到什么,我们都会非常高兴,兴奋得很久睡不着觉。直到今天,我依然还能感受到母亲当年亲手包的饺子的香甜和亲手缝制的老粗布衣的温暖。
经济上的拮据,并没有影响父亲母亲养成乐善好施的宽广胸怀。在街坊邻里、亲朋好友眼中,父亲母亲是公认的大好人。不管是谁,不管高的矮的,不管光棍眼子,都一视同仁,有求必应,深受大家爱戴。人们有什么事情,或者遇到什么难处,总喜欢来找父亲母亲说道说道,请求父亲母亲帮忙:或去捧场,或去调解,或给予某些资助。父亲母亲总是面带笑容,满口应承,尽力而为,让到访者满意而归。即使是生活最困难的时候,父亲母亲也会把家里仅有的一点点吃的东西,拿去接济那些更加困难、更加需要帮助的邻里乡亲。
父亲一生几乎没有什么嗜好,唯一的嗜好是喝酒。没有特殊情况每天都喝,而且是中午、晚上两喝。每次喝的量也不大,就那么一二两。父亲喝酒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喝温酒。每次喝酒时,都会先把酒倒进一个小杯子里,然后放入盛了开水的茶缸子或者碗里温热,再就着家常小菜去慢慢地品尝。父亲说,如果没有酒,吃饭就不香。
因为父亲好这一口,而且是一天两喝。所以我们家基本上就成了一个酒场。亲朋好友、街坊邻里空闲的时候,都喜欢到我们家来,和父亲一起喝上两盅。也许是一种熏陶或者遗传吧,我们姊妹五人,也都养成了爱喝酒的习惯,而且基本上都和父亲一样,一天两喝,喝温酒。直到现在,仍然乐此不疲。
我上中学的时候,家离学校比较远。我每天要来回跑几趟,最多的一天要跑六趟。因为那时候学校组织文艺宣传队,有时候晚上要排练节目,所以吃了晚饭还要去学校,经常要排练到很晚才回来。但是不管我回来多晚,母亲总是等着我,等我回到家后她才放心地去睡觉。
高中毕业那年,我到淮河北边的农村去插队。这是我第一次离开家,母亲不放心去看我。非常凑巧,那天我们大队的团支书,带着我们几个知青到田家庵去照相。就在淮河边上,我和母亲不期而遇。我们下船时,母亲正要上船。团支书听说母亲专程来看我,非常感动,一定要拉着母亲和我们一起去照相、吃饭。母亲却执意不肯,说家里忙,见到我就放心了。我把母亲送上汽车的一刹那,突然感到心里酸酸的,觉得很对不起母亲,母亲大老远的来看我,连地方都没到,一口水也没喝。
后来我招工进了九龙岗矿,之后上了大学,再之后又和二哥一起从淮南转移到了淮北。来淮北后,由于路途较远,孩子幼小,有时候要很长时间才能回淮南去看看父亲母亲。每次回去临走的时候,母亲总是拉着我的手不想让我走,我也会忍不住掉下眼泪。
随着时间的流逝,日子渐渐好起来。我们姊妹几个都有了自己的家,有了自己的事业,有了自己的孩子。按说,父亲母亲该享福了,我们也该尽孝了。可是想不到父亲母亲却又无声无息地离我们而去了。一九九五和一九九七年,两个老人先后都走了,我们姊妹几个悲痛欲绝!而且,更加使我感到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的是,因为我在淮北,路途远,工作忙,父亲母亲离世时,我都没能守在跟前,没有尽到一个儿子应尽的孝道。母亲“五七”祭日那天,我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深感自己欠母亲的实在太多了!
父亲母亲在世时,总是教导我们:一定要勤劳节俭,耕读传家;一定要一视同仁,与人为善;一定要搞好团结,家和万事兴。要求我们姊妹几个一定要和睦相处,互尊、互爱、互助。所以,我们姊妹几个直到今天都非常团结,从没有红过脸。每年清明节之前,我们都要提前约好一起去给父亲母亲上坟,中午在一起吃顿饭,喝点小酒,拉拉家常,非常融洽。平时不管谁家有什么事情,我们都会一起到场,一个都不少。多年来,我们一直持续着这个优良的家风,而且历久弥新。现在,我们仍然在用这种家风教育和影响着我们的下一代、下下一代……要求他们一定要把这种优良家风,世世代代传承下去,发扬光大!
父亲母亲虽然离开了我们,但他们仍在我们心中。
作 者 简 介
王庆鹏,男,安徽淮南人,大学文化,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曾任淮北矿业集团公司工会副主席、文联副主席,现居淮北。1979年开始文学创作,至今已在《清明》、《阳光》、《中国煤炭报》、《安徽日报》等全国各地的报刊杂志上发表小说、散文等多篇。著有小说散文集《窑工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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