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良启丨菊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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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姐是我的远房表姐，今年56岁，她母亲和我父亲是同一个祖父。菊姐从小命苦，10岁时母亲因病去世，留下她父亲带着三个年幼的女儿过活。两年后虽然又为孩子们找了为继母，但生活仍是困难，作为老大的菊姐刚上完小学便辍学回家帮忙干活。因为逢年过节时亲戚间的走动，我多次见过年轻时的菊姐，短发圆脸，皮肤白净，身材稍胖，两只大眼温柔和顺，因为劳动的缘故，整个人体现出一种健康的美。她不大说话，别人问话时先羞涩地笑笑才轻声细语，很讨人喜欢。
刚成年的菊姐被她的表姨（我的另一个表姑）看中，商量着要把她娶回家做儿媳。对人说菊姐人品好，确实也是这样，当然也有省钱的打算。亲戚间有文化的认为这门亲事不合适，两家有近亲之嫌，不利于后代。也反感我表姑占菊姐家的便宜。但大部分人认为没什么，亲上加亲更好。菊姐处在那样的家庭里，作为一个女孩子根本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最后亲事成了，菊姐嫁给了她表姨的二儿子，也是我表哥的山哥。山哥弟兄四个，家中负担很重，所以菊姐嫁过去不久，婆婆便让他们分家另过了。所谓分家，就是带着一些家具和炊具，到三间平房独立过日子。山哥上过“文革”末期的初中，没多少文化，主要是靠出力挣钱，上山打过石头，到水泥厂扛包，后来学会开农用车给人送货。
菊姐很勤劳，过日子很有头脑，又能吃苦。一方面操持家务，干农活，又抽空学会了缝纫技术，后来添置了缝纫机和锁边机，又借钱买了一些布料，开了一家小小的裁缝铺。当时农村家庭有扯布做衣的习惯，所以菊姐的生意还不错，上世纪90年代前后，靠着菊姐的持家有方和两人的能干，日子开始滋润起来。也正因为手中有了钱，山哥却染上了赌博喝酒的恶习，有时刚挣到手的钱赌一场下来便输完了。菊姐很生气，开始是劝山哥远离赌场，后来是吵闹、打架，但也只是能好几天而已。
90年代初，我被分配到菊姐家附近的中学任教，有空时到菊姐家看看。并帮她把在外地跟亲戚上学的儿子方方转到我所在的学校。聊家常时，菊姐常叹息山哥的不务正业，恶习难改，让我帮她劝劝山哥少喝酒，不赌博。我也劝了，效果不大。但在1995年，山哥开车出了一起不大不小的车祸，需要赔人一笔钱，因用钱把农用车也卖了。同时，菊姐的儿女大了，开销也多了。这里要补充一句，当初菊姐两人结婚时，有人担心将来孩子的智商会受到影响。令人庆幸的是，上天眷顾了菊姐，菊姐的一双儿女一点也不笨，特别是儿子方方，甚至称得上很聪明，成绩在我班内一直遥遥领先，初中毕业便考入了省重点高中。女儿迎迎的成绩虽然差一点，但学习努力，非常懂事。儿女的表现让菊姐很欣慰，没有了钱的山哥面临巨大的压力，又开始正干，养鸡、打工拼命挣钱。菊姐仍然干裁缝。
1997年的秋天，山哥到学校找我，要借两千块钱用于孩子上学。我当时工资不高，发放还不及时，只挤出来一千块给他了，当时说明过年春天我家添孩子时要用的。一晃到了1998年4月，我妻子在医院住院待产，急需用钱，便到菊姐家拿钱。菊姐在家，听了我的来意，面带忧愁，让我稍等，出去一会回来了，手里拿着应该是借的六百块钱，让我先用着，剩下的她再想办法。我拿钱便上医院了。
后来，菊姐的儿子考上燕山大学，毕业后又考上研究生，女儿高中毕业考上了师大，家里用钱的地方更多，实在拿不出时，菊姐把自家的房子卖了供儿女上学，自己租住一间路边的房子，我去过几次，看见条件实在艰苦，一间屋，用帘子隔开，里面仅容一张床。外面半间既是厨房，又是裁缝铺，还是客厅。菊姐和山哥因为压力和操劳，明显衰老，但他俩因为儿女的出息过得劲头十足。菊姐几次满脸歉意地对我说，欠我的钱暂时还不能还，待手里有钱一定还我。我当时已不急着用钱，便一再给她说不用还了，算帮孩子上学用了。
2007年，菊姐的儿子研究生毕业应聘到一所大学任教，女儿也师范本科毕业考编到淮南市当老师了。当时我已经从原来的学校调走，离菊姐家远了，因为忙，几乎没有了联系。2010年的一天下午，我正在批作业，门卫打电话说有人找我，在门口等呢，让我去一趟。我赶到校门口一看，来人是三年未见的菊姐，她满脸高兴地对我说：“你调走了，离这么远，也没空到我家串门了，现在我家日子好过了，方方和迎迎工作都很好，对象找的也不错，都能给家里钱了，你山哥现在过日子很上劲，一点也不赌了，只是有时喝点小酒。我今天特意找你，一是让你有空到我家吃顿饭。二来把以前欠你的几百块钱还你，另外给你带些我自己种的新鲜蔬菜。”说着便把钱和蔬菜朝我手里塞。我有些发愣，善良诚实的菊姐啊，十几年了，你仍没忘了自己的诺言。我接过一袋蔬菜，但不愿接钱。告诉她我说过这钱是帮孩子上学用的，不能再要。菊姐对我说：“你要拿着这钱，你当年帮了我们的忙，我和你山哥已经很感谢你了。你不拿，我一直有欠着你的感觉。这成了我的心病。心里过得不踏实。再说，我家日子好过了，还你是应该的。我今天来主要就是了却这件心事的。”看着菊姐诚恳的样子，我只好接过钱来。她邀请我以后有空一定去她家吃饭，便高兴的走了。
望着菊姐远去的背影，我想：菊姐，你苦尽甘来，上天没有辜负你的善良诚实，勤劳能干，终于在晚年把幸福给了你，你的日子会越过越好。一定会的！
作 者 简 介
朱良启，男，现年47岁，毕业于安师大中文本科专业，中学语文高级教师，现任教于烈山区淮北七中。淮北市作协会员，烈山区作协常务理事。2014年开始散文随笔写作。先后有二十多篇作品在省市区获奖。在省市报刊、网络媒体发表文章一百余篇，20万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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