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野仙踪有觅处，纵心所如慰余生
——记纵野户外龙山露营瀑降之旅
|| 心 如
位于湘中娄底涟源市南部，有一片九千多公顷的亚热带常绿阔叶林，远望千峰万壑，层峦叠嶂，山势高峻挺拔，山形巨龙盘腾，美丽的湄江水环绕群山，这就是湖南涟源龙山。7月10日中午1:00整，正赶上了这入伏天，仲夏似火，我心雀跃。我们一家三口带上刚快递回来还未拆的各种装备，跳上车，一路狂奔，向龙山出发！一行7部车，沿高速奔驰，后备箱的锅碗瓢盆一路叮铃哐啷地伴奏，下了高速，沿国道至山路蜿蜒而上，龙山飞水涯漂流处已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今天，我们不过玻璃桥、也不玩飞水漂流，拦路的安保人员听说我们是去荆竹坪的，赶紧放行，以缓解交通压力。此去更是山路十八弯，山脚两边竹林密布，越往上越陡峭，一边峭壁林立，一边悬崖万丈，前几天大雨后的水流凹道，山体滑坡的巨石土堆，让我们提心吊胆，无心看风景，我们全神贯注，给先生助力。过了荆竹坪终于到了岳坪峰顶，这就是天龙山的主体龙山的最高峰，前面不远处仍保存着一座建于1774 年，占地达900 多平方米的药王殿。整个建筑条石砌墙，铁瓦盖顶，山门上“湘南孕育”四字古朴厚实。
龙山四十八面，林海茫茫，峰峦屹立，景色万千，“药文化”源远流长，山间林内，鸟语花香，珍稀动植物比比皆是，各类中草药漫山遍野。传说汉代医圣张仲景、唐代药王孙思邈等都在此采药。今天凌绝顶而小众山，山风猎猎，长空一碧万顷，飞鸟归翔，一扫夏日酷暑，群山之巅，巨型风车，如兵士护卫，傲然长啸，深觉天地辽阔，壮美山河涤荡我心！朋友们在群里喊，快下来，趁天黑前安营扎寨，我们才下了峰顶。这次20多人，大多都是纵野户外的铁杆驴友，他们在峰下不远处找了块草坪，我们刚把车子里的帐篷搬下来，他们已经甩开了场子，起锅造饭了，发电机、煤气罐、煤气灶、桌子、帐篷、彩灯……这阵仗妥妥的！两个大箱子里面都是洪姐早上5点多去菜市场采购好的菜，她们3、4个人忙活了一上午，全部切好、洗好，分类装好，现在到了露营地，一下就摆满了两张长条桌子，快乐老师和磊磊各自划了个地盘，甩开膀子，挥舞着菜勺，油锅蹭蹭蹭冒着烟，草坪一下子就弥漫着正宗的湖南姜葱蒜辣香……一驴友带了把琴来，清音入杳冥，就不怕苍梧来怨慕么？我们这些户外小白只好包揽最轻松的挂彩灯的任务。
远山外山坳里的村庄渐次灯亮，就像广袤的黑暗宇宙中一个高光舞台，远远的俯看着，好像面对着一块过去了亿万年的琥珀，它是静止的，里面却有无穷的故事。接通发动机，我们的彩灯瞬间亮闪了半边天，桌子上热腾腾的摆满了17个大菜，野外露营饭菜格外的香，音箱一响，啤酒一开，大碗吃肉，大碗喝酒，纵野户外五周年纪念的气氛洋溢起来！磊磊炒的一大盆牛肉三下两下，最先底朝天；洪姐的鱼也是鲜美绝伦，不断地听见刮盆底的声响，大人小孩都抢着吃个热闹，不一会儿，男人们就已面带桃红，酒醉微醺。那边先吃完的，就开始咿咿呀呀的唱起来了，独唱、对唱、大合唱……轮番上演，真的不要太快乐了，歌曲大联唱更是将晚会推至了高潮。好几对夫妻被撮上了台，管它音准调门，吼出来就痛快，作为纵野的创始人—快乐老师特别感谢了自己的老婆的支持和包容，轻轻的一个吻感动着在场的所有的人。
山风渐冷，夜晚十一时许，各色的帐篷亮起了灯，大家各自入账安眠。我是第一次这样在山顶住帐篷，因淘宝店家失误，我家的帐篷顶没有发过来，我们还真是躺在帐篷里看星星啊：帐顶上深蓝的夜空中，星光杳杳，暗云飞渡。这次出游，本是生日之约，虫鸣夜静，不禁想起桑榆非晚，柠月如风的句子来。
我家帐篷搭在山坳里，最靠近一口古潭的地方，夜晚呼呼的风声，吹得帐篷左摇右摆，帐篷里越来越冷，车上的小垫子能展开的也不过是一床小被子。盖了胸就盖不了脚，盖了脚就盖不了肩膀，卿在身边时而冷醒，时而轻鼾，一会儿伸开手脚，一会儿紧紧抱着我，把大长腿压在我的腰上，被子一会儿卷过去，又一会儿扯过来。想起先一天户外群里说有人带被子、有人带羽绒服，以为是说笑来着，没当回事，现在真是后悔莫及！旁边的那口深潭，夜晚泛着清冷的幽光，总觉有什么怪物从潭底爬上来，会一口就把我们吃了。时而还听见一些怪异的叫声，像鸟又像什么动物沉闷的咕咕的叫着，头顶的风车发出巨大的嗡嗡声，会不会在大风中倒下来啊……半夜两点多，一阵大风，哐当哐当，盆子掉地上了，又一阵风，把什么吹倒了；三点，听见不远处传来了噹噹噹钉钉子的声响，还以为是孩子他爸的小帐篷吹飞了，偷偷地站起来看，却还在远处，有人点着灯，在搭帐篷，红色的。我实在是很疲劳，又冷又怕，想睡又不敢睡，抱着卿儿，恨不得天快一点亮。好不容易到早上五点，终于晨光熹微，卿冷得不行，一醒了就爬到车上去了，我像解脱了似的，伸展着自己的身子和手脚，走出帐篷，夏日晨风，天空蔚蓝，远山如黛，云朵儿从头顶掠过，风车依旧挺立着，呼呼作响，在车子后备箱拿了瓶水洗脸漱口，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这才发现，昨晚的风把营帐吹出去好远，刮蹭到了保卫营地的好几辆越野车，车主们都说还好，只是剐蹭，没事没事。
这时，对面的天空一点点的霞光从云层漏出来，去喊孩子他爸，发现早就已经不在帐篷里了，听洪姐说是去药王殿看日出了，我在车外，卿在车内，太阳就在我们对面的辽远的天际慢慢探出了头，山峦苍翠深秀，云蒸霞蔚，飞云之下，青山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说是七点要拔营，边收帐篷边欣赏美景，一扫夜晚的恐惧，真有点恋恋不舍了。过了一会儿，先生回来了，商量着吃早餐的问题，好在还有昨晚的剩菜，还有面，先生起锅发面，香飘四溢，一大锅面不一会儿大家就分享完啦！大家迅速收拾行李帐篷，快乐老师大喊着：“一定要把垃圾带走！”
沿来时路下山，前面的车子，一骑绝尘，快乐教练断后，一路晨风吹拂，想到我们将要奔赴瀑降之地，又是兴奋又是紧张，担心着等会怎么瀑降？像我们这样平日里四体不勤的，只怕要出大洋相！我想，总不至于一开始就搞那么高难度的瀑降吧，再说，快乐教练是攀岩高手，不是说要教我们的吗？应该不会太恐怖的。一到瀑降的地方，就傻了眼，陡峭的悬崖，看不到底，教练们都带好安全帽，握着绳子，招呼着大家下来，我们赶紧的穿上安全服，紧张地听着教练们的讲解，如何打结、如何握绳、如何倒退，如何择路……先生已经两股战战，女儿倒是大义凛然，孩子看着她爸说，爸！你胆子这么小啊！
快乐教练立在瀑顶，边说边做，迅速的下去了，又上来了，引起岸边群众啧啧赞叹，真是艺高人胆大。听说整个瀑布的高度有50到60米，教练们分站在四处。出发点、悬崖边、2/3处的礁石处、潭底。第一个下去的是涟钢的一位小伙子，叫光光，说是第一次却是相当的敏捷，握着绳子倒退着，很快就看不见了；第二位听说是个户外的高手，稳健的体型，让绳子下降速度比较慢，他稳稳地下去了，第三位听说也是户外高手，瘦小灵活，后退几步就滑倒了，引起一阵惊呼，刚站起来，又是各种滑倒，吓得我们心惊肉跳的，他说是穿着塑胶鞋打滑，放弃了。我们默默的看了一下脚上更不专业的各种运动鞋、坡跟鞋，再看看崖顶快乐教练的专业溯溪鞋，感受到一阵无情的暴击。在第三位选手放弃之后，我就把我家先生一推，替补上去。看着先生握着绳子，畏畏缩缩的边走边退，活像一个战败的逃兵一样。惊险的瀑降平添了几分滑稽的意味，还好过了悬崖口就看不到他了，不然真是担心着，好在不久就传来了安全着潭的消息。卿儿倒是非常认真的听教练讲解，沉着镇定，这时候1.73米的个子、两条大长腿发挥了极大的优势，一步一步下降，稳稳的，没有摔跤，过了瀑顶，想着她爸在下面接应，我心稍安。
等他们两人都下去了，我的心也急迫了起来，又紧张又兴奋。反正要下去的，不如早一点，心一横，大叫“我来!”。当我摇摇晃晃，到达了悬崖边时，后脚踹到了一个石凹处，一个屁股蹲儿就坐在了悬崖边上。快乐教练喊着：站起来！我可真使不上劲，完全站不起来，感觉自己好怂啊，我不敢看下面，我对快乐教练喊道：“我站不起来！”快乐教练快速的后退，到我的身边一把就把我扶了起来。接下的路就只能自己慢慢的走了，瀑布的水急速冲刷着，我踩着茂密的崖壁水草，壮着胆子一步一步下降，身体与崖壁尽量保持90度垂直。下降快到峭壁的1/3处，我突然一脚踏空，整个人都悬在急速的水瀑中，瀑水冲刷着我的全身，看不见也不能呼吸了，我就像一只蝉壳一样，在空中摇摆，我听见下面的人都在喊，我脑海里闪过的是贵州瀑降的意外事故，死亡恐惧刺痛着浑身的细胞，惊恐之余，我稳了一下心神，心想，我才不会吊死在这里呢！绝不会！！在摇荡中，我努力呼吸并睁开眼，突然，瞥见左下边教练的安全帽了，心中一顿狂喜，于是，也不再费力去用脚蹬那湿滑的悬崖壁，索性就顺着绳子按规定动作下降，很快就踩到了礁石上。那一刻，心里有无限的欢喜和踏实。教练在身旁喊着：走水少的那边！怪石嶙峋，离下面的潭，还有八九米高，我只能继续下去，下面的石壁青苔较少且光溜溜的，又一次我的双脚悬空在空中麻花似摆动，好在这一次有经验了，沿绳索降到了潭底，潭底的教练扶住了我，慢慢游向了岸边，到了岸边，先生接住我，终于逃出生天！在岸边，我目眩了良久，安全帽显得格外沉重，卿儿抱着我，笑我两次挂麻花，我也笑着抬头看刚才我经历过生死的瀑布，天啊，那么高，那么陡，瀑布如白练倾泻而下，崖壁遍布青苔、水草，想想刚才，心底油然升起快乐和轻松。接着就是在潭边看别人瀑降的快乐时光，那些十多岁的女孩、男孩们都严格按教练的要求，或快或慢，安全着潭；快乐教练最后一个瀑降，只见他身轻如燕，几个专业的点跳，就飞入潭中，众人拍手赞叹；洪美女高翘着二郎腿坐在岩石上给大家拍照；磊子游来游去在潭底摸石头；女人与小孩在煮自嗨锅了……刚才的惊心动魄已消散大半，颇有望峰息心，随缘自在的意味。
手机、手表都在车里，看阳光似已过正午，大家午饭过后，我们开始由上往下溯溪去将军石。溯溪，以往在新化的粗石玩过，溪流平缓，清澈见底，较深处皆有专人护卫，这次便欢呼雀跃地跟着部队趟下溪去，看着部分伙伴走旱路去了，有些讶异。两岸树木荫翳，阳光从叶缝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鸟鸣蝉噪。前面的人渐行渐远，留下我们一家三口还有三位男士，我们六人一起淌水攀岩，走着走着，水流急速了起来，水床也愈深，溪水被我们趟得很浑浊，看不到底，石头湿滑，怪石嶙峋，越发难走了。在一陡转处，走在前面的先生，一声惊呼，枯竹断裂，摔下水中，着实的把我和卿儿吓了一跳，好在没有太大的刮伤，还能继续前行。下午的阳光被挡在丛林之外，水中倒影斑驳而凌乱，水凉风清，我们只能专注于脚下的石头和峭壁间的夹缝，在陡峭的地方，光光让我们踩在他的脚上跳过；在水深的地方，俊哥抓着我们的手臂游过。有那么一个瞬间，我站在水里，融进了这深林溪流中，用充满限制的身体去体验这神奇美妙的物质世界，沉重的身体住着的那个轻盈的灵魂，感觉到天大地大，不禁心往神驰，想起了天空老师的话，我们都是被“限制”的神仙，因“限制”而渺小卑微、举步维艰，因觉察开悟而无所不能。不知走了多久，卿已经目眩乏力到极限，同行的男士们都在找上岸的路，终于，在几丛硕大的芭蕉树旁，有位帅哥说，前面就可以上到岸边了，好啊，希望就在前头！终于上到岸边，穿过农家菜园子，终于可以坐在小桥上了。小桥上，已有队员在休息，他们说还要等后面的人，我说我们就是最后的一批了。他们说，应该还有人啊，我这才想起磊子一家莫不是还在后头，磊子在潭里拣了好几块大石头，我们出发时，他们还在吃饭，然后我们在溯溪的时候，“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会不会他们走旱路了呢？我们朝溪水上游大喊了几声，未有应答。“巧克力”和女友说，他们再等一等，你们快下山吧。看着小年轻甜甜蜜蜜的，我们不好多打扰，想着我们这蜗牛般的速度，只好加快脚步追赶前面的队伍了。
刚才溯溪时，深一脚浅一脚，一不留神，人就浮在急湍里，现在走着下山的路，这路硬硬的，心里稳稳的，这才想起那些选择走旱路的伙伴了。山路两边，“佳木秀而繁阴，野芳发而幽香”，高耸入云的竹林，蓊蓊郁郁的绿野，宛如仙境。教练说过，不要抬头看哦，蛇会盘在树上，一不小心就会钻进人的衣领里。卿就低着头，拉紧领口，快速走着，这竹林好似没有尽头似的，穿过一片又一片；这山也似没有尽头，我们一直在往下走，看不到人家。路过一个小小的庙宇，里面没有人，也无香火，卿说，这里怕有很多的传说吧？她爸笑着说，我们就是传说！走了快两个小时吧，先生运用“望梅止渴”的战术都不管用了，卿儿的大长腿也不管用了，她蹲在地上，说实在是走不动了。正在此时，听见后面依稀有了人声，真的是磊子一家和“巧克力”们赶来了，他们喊道“马上到山脚了”，卿儿立马跳起来，我们汇聚成了个“大部队”，继续盘旋下山。远远的可以看见山脚人家了，不想最后的路都是砂石，陡坡挺滑，一不留神，磊子摔了个屁股蹲，笑着说，刚才背着几块大石头，在溯溪的时候也是各种摔，快乐教练是来表演专业瀑降的，我今天怕是来表演专业摔跤的哈！话音未落，又一个屁股墩儿，大家哈哈大笑，卿紧紧吊在他爸的肩膀上，一步一小心到达山脚。我们在一户农家休息，我穿着潜水服已经干了，卿的衣服蒸出热气来，等不到换衣，在我的肩头沉沉睡去了。一个小时后，先生开车回来了，途中还特意买了30元一桶的香喷喷的龙山竹筒饭，“卿的奶奶吩咐的，”先生说，“必须滴！”于是上车换衣，收齐装备，快乐老师一声令下，大部队回城啦！车队向前，离龙山越来越远，回望雪峰山脉，高峻巍峨，晚霞满天，这里不愧是“千山之王，万水之源”。它深沉静默，给我们最结实的生存磨砺；它深情目送，给了我们最真实的生命体验。瀑野仙踪有觅处，纵心所如慰余生，正如马哈拉吉所言，无论走向何方，我们一直在那，从未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