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李嘉欣25岁,杨采妮21岁,遇上37岁王家卫,一出好戏诞生

提到王家卫,我们有太多要说的了。

他的作品就像是一个超越语言的存在,我们只能用语言去接近,却永远无法真正抵达它们。

王家卫的电影里永远有着各式各样的绝色俊男美女

张国荣、梁朝伟、张曼玉、张学友、李嘉欣、杨采妮、莫文蔚、刘嘉玲、林青霞、梁家辉、王菲、金城武、章子怡、黎明……

和今天仿佛一个工厂生产出来的整容脸不同,这群人中的任何一个光是站在那里都能勾起一阵心魂荡漾。

同样动人心魄的,还有王家卫电影里用大胆的镜头以及暧昧的音乐演绎出来的一段段故事。

拒绝与接纳、失落与获取、遗忘与铭记等这样二元对立式的基本主题在他的电影中反复隐现。

北京大学李道新老师曾说:“作为一个20世纪90年代“香港寓言”的建构者和表达者,王家卫的电影首先是严格意义上的香港电影,然后才是一般意义上的作者电影。”

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香港电影中,徐克、吴宇森构建了一个充满侠义的香港;陈国、张之亮描绘的是平民和底层人民的生活;许鞍华和关锦鹏的作品则是从女性视角出发去展现香港……

与以上的“新电影”不同,王家卫镜头下的,是一个光怪陆离、暧昧含混的后现代都市香港

从《旺角卡门》、《阿飞正传》、《重庆森林》再到后来的《堕落天使》、《春光乍泄》、《花样年华》,王家卫讲述着香港,同样也讲述了一个个看似夸张实则人间真实的情爱故事。

我们今天要说的是《堕落天使》

《堕落天使》上映于1995年,由王家卫执导、刘镇伟制片、陈勋奇配乐、张叔平负责剪辑与美术指导,主演有黎明、李嘉欣、莫文蔚、金城武和杨采妮,影片一举斩获当年台湾金马奖和香港金像奖的多项提名及获奖。

很多人说,《堕落天使》实际上就是把《重庆森林》讲的故事再讲了一遍,是《重庆森林》的再版。

这话其实不太对。

虽然《堕落天使》的故事的确原本是《重庆森林》的一部分,随后经过王家卫的修改才成为一部独立长片,但两部电影的内核是截然不同的。

就像有人说的:“《重庆森林》让香港看起来可爱可亲,让人想要置身其中;而《堕落天使》让这座城市看起来陌生冷淡,让人产生距离。”

前者里的情爱是俏皮梦幻的,而后者里的情爱是绝望冷漠的。

王家卫曾在采访中说过:“我并不是对都市人的失落 、错爱等问题有特别的兴趣 , 因为这种情况越来越普遍 。我只是想把一些现实的事情拍出来 , 拍点都市气息 。”

与《重庆森林》的人物设置类似,《堕落天使》中一共有五个人物,代号分别是:

NO.1(黎明饰)、NO.2 (李嘉欣饰)、NO.3(金城武饰)、NO.4(杨采妮饰)和NO.5(莫文蔚饰)。

这五个人物无一例外地处于一种无名或无法命名的状态,仿佛是在世间流荡漂泊的无根之人。

“他们就好像堕落天使一样,在这座城里如鬼魂一般飘荡。”

同时,这五位主角的人物设定,无论是从人物形象、表演方式、还是情节情感上都极度夸张化和神经质。

黎明所饰演的是一位杀手,当他第一次出场的时候画外音是:“每天,你都会跟很多人擦肩而过,有些人你一无所知,但有一些人很有可能会变成你的知己。”

李嘉欣所饰演的角色是黎明的助手,她暗恋黎明却不敢说。

每次两人都会在不同的时间前往不同的地点,然后擦肩而过。李嘉欣只能坐在他坐过的位置上发呆,或者是去他住的地方打扫卫生。

打扫卫生是一件非常亲密的举动。

《重庆森林》里的王菲饰演的角色也是每次都偷偷去编号663的公寓,为他整理房间,整个基调就像是《天使爱美丽》,古怪、俏皮和可爱。

但《堕落天使》里则是相反的。

李嘉欣去黎明的房间,有时会打开他的垃圾桶,恋物癖般仔细研究那些垃圾;有时会在黎明睡过的床上自慰,然后哭泣……

而有一位带着夸张金色假发套的女子,总是试图用歇斯底里和喋喋不休来留住黎明,让他爱她。

但黎明却冷漠地丢下一句话:“我不过是想找一个人相伴一夜罢了。”

疯狂的爱情只能导致自慰 , 偶遇却能迎来一场做爱,这便是现代人的困境。

片中,金城武饰演的哑巴爱上了陌生女郎杨采妮,而杨采妮却迷恋着一个即将与他人步入婚姻殿堂的男人。

人物与人物之间仿佛是一场一个追着一个的爱情赛狗 ,而爱情就像狗们前面的机器兔, 可望而不可及。

与王家卫的其他电影相同,《堕落天使》从一开场就宣布了对话的失败和徒劳。

这种直接对话的失败,使得影片中的大多数人物都无一例外沉湎于无休无止的自语和独白状态。

片中黎明、李嘉欣、杨采妮和莫文蔚的独白次数分别是11次、6次、2次和1次。

金城武饰演的虽然是个哑巴,但是他的内心独白甚至到了喋喋不休的地步,他用不计其数的独白去代替自己的思考和语言。

挥之不去犹如蛛丝般勾连的的人物独白,不仅使影片的叙述者由单一变成多重,且使叙述视点不断地在主要人物之间来回游移,这直接导致了影片形态和作者意图的不确定性。

王家卫将人物的内心剖开展现在观众的面前,赋予观众了一种窥视的权力。

它超越性别、空间等任何障碍,实则是在展示一种现实生活中无处不在的隔阂。

用王家卫喜欢的距离来举例吧。

《重庆森林》中,223在叙述自己与贩毒女郎之间的关系时说:“我们最接近的时候,我跟她之间的距离只有0.01公分57个小时之后,我爱上了这个女人。”

而在《堕落天使》中,纵使黎明与金发女郎的距离是负的,两人之间依旧隔山隔海,从未接近。

同时,即使李嘉欣和金城武饰演的角色只是偶尔擦肩而过,不过由于失恋,两人在影片最后走到了一起。

除了人物的独白,片中还有大量人物的自言自语。

他们对着电话说、对着点唱机说,对着录像说,对着空荡荡的楼道、玩具和电视机说,话语飘散在空中无处可去,没有可以接收的人。

这种自言自语彻底宣告了现代城市中沟通的不可能性,纵使我们喋喋不休长篇大论,但最后只是徒劳。

在现代社会中,我们如此依赖这些电子媒介,我们可以跨过山跨过海看见对方,可以用不足一秒的时间发送自己的心情,可我们依旧无法接近彼此。

同时,多重视角的人物独白也使作品呈现出一种无限可能和自我消解的状态,从而让观众失去对影片意义进行完全把握的权力。

故此,王家卫的电影在赋权的同时也是一种夺权。

这种后现代消解式的叙事及声画处理,符合20世纪末香港命运以及港民精神的不确定和飘零的状态。

在《堕落天使》,王家卫使用了大量9.8mm的超广角镜头, 他开玩笑说:香港太小了 , 用超广角让它变大些。

超广角镜头的使用,给予了我们一个审视身边事物的全新角度。

尤其是在拍李嘉欣和杨采妮的脸时,两个大美女的脸被镜头怼得都歪了还能看得出美貌,真是让人嫉妒都嫉妒不起来,只有惊叹的份。

同时 , 超广角镜头给人以咫尺天涯的感觉,就像《重庆森林》中金城武说得那样:人与人之间也许近得只有十分之一厘米的距离 , 但他们仍然无法了解。

《堕落天使》中也有各种各样的声音:英文歌、中文歌、粤语老歌、流行金曲、戏曲 、机械声 、枪声等等。

一切有声源、无声源的音响纷乱混杂 ,如同现代餐桌上的拼盘 ,贯穿整个影片的始终。

我们成了声音的奴隶。

声音的嘈杂,实际上就是现代人内心的混乱和不安。

在庞杂的声音之下,人物的声音似乎被挤压近于无,金城武饰演的角色甚至成了一个哑巴。

作为片中唯一一段温情的片段,金城武和父亲的感情是令人落泪的。

父亲生日那天,金城武用DV录着他的一举一动,从做菜到上厕所到睡觉,无一例外。

当金城武隔着玻璃窗看到父亲一边看着自己的录像一边傻笑的时候,他说:“那天晚上睡到半夜,我发现我爸爸偷偷去看那卷带子,他看得很开心。虽然我有很多东西是粗心大意,不过我很清楚地记得,那天是我爸爸的60岁生日。”

最后,当父亲去世后,金城武一遍一遍播放着这盘录像带。

有趣的是,当对面是人,我们无法正确表达自己的情感。而当这个人被一个电子媒介所承载时,我们仿佛又恢复了感受和表达情感的能力。

这种巨大的反差,不仅是影片极力营造的一种黑色幽默和荒诞效果,还是对当下现代人生活状态和心理情感的展现,更是王家卫电影日益面临“九七”所呈现出来的一种惶惑不安和若即若离。

《堕落天使》中,唯一一次白天的戏出现在结尾。金城武骑着摩托车带着李嘉欣,镜头从黑暗的隧道摇上被几座高楼保卫的破晓天空。

李嘉欣的独白响起:“我快离开的的时候请他送我回去。我已经很久没有骑过机车,也没有和一个人这么近过。这段路不远,我很快也就要下车,但是这一分钟我觉得好暖。”

即使温暖只持续过一分钟,只要温暖过就好。

王家卫是绝望的,这种绝望是诗意的,但并非是彻底的。

就像始终孤独的李嘉欣在片尾终于感受到一分钟的温暖,就像哑巴金城武记住了父亲的笑容。

《堕落天使》中的那些绝望、落寞、歇斯底里、戏精、自私和冷酷,都是我们在爱情里会拥有的样子。

或许当我们作为旁观者来看的时候,会觉得“做作、矫情、夸张”,然而只有深陷爱情里的人,才有资格拥有这些感情。

这是一种诅咒,同时也是一种祝福。

当千帆过尽,尝遍人间苦乐,我们才能终于对着王家卫的电影说出“感同身受”四个字。

文/皮皮电影编辑部:童云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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