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农村小学教师的心声：两年前我想教书育人，现在我只想混日子
文字/禅小岩
肯定有很多读者看到我这个题目就想取关或骂我，我想说的：且慢。
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堕落，有的只是你所不知道的背后的故事。
2018年9月我参加了招教笔试，当晚，成绩出来，不大理想。
一周后，面试名单公布，我是进面最后一名——第139名（招聘54名小学语文教师，进面比例1：1.5）。
我和母亲商量，要不要去面试？母亲说，去吧，去吧，万一神仙保佑，逆袭了呢！
是啊，万一神仙保佑，逆袭了呢？于是，我去了，面试大吉，第一，全场最高分，最后，在面试成绩只占50%的情况下，依然排名第八。
我知道，我成功了，真的好开心好开心。那段日子，甚至，连睡觉都是带着微笑。
10月，选岗，上岗，我走上了工作岗位，任职某农村小学三年级数学。
一开始，天知道，云知道，我有多努力。
我自费去镇上买的教辅资料，网上买的教具（不要说学校有，对不起，学校真没有，即使有教具，也被锁了起来，专门应付检查充门面的）
每逢早读，五点我就醒了，有时，睡过了头，连早饭都省了。如果有午读，12点半开始，我12点都坐在教室里等着。
一开始，地知道，风知道，我有多尽职尽责。
每节下课，都有学生被我叫到办公室，手把手地辅导。每天放学，我都在家长群里询问，如果有孩子不懂得问题，可以随时来学校问我，我住校。但遗憾的是，并没有哪个孩子来问我问题。如若哪个孩子进步显著，我会自掏腰包买笔和本子，作为奖品进行激励。
直到，有个学生总是完不成作业，要么作业写的潦草一塌糊涂，我和他母亲沟通。
本以为，孩子妈妈会说两句客气话，譬如：谢谢老师，老师辛苦了……诸如之类；本以为，孩子妈妈会和我一起努力，查找孩子的相关原因，共同进步，谁知她张口就是“我儿子之所以不写，是因为你普通话不标准，他听不懂你说的啥……你应该检讨你自己，而不是对我们家长兴师问罪。”
拿着手机的手在颤抖，对方挂了以后，我开始反思，我是不是太贱了？对方又不是我儿子，我管那么多干嘛？
直到，期中考试过后，一个数学考了38分孩子的奶奶告诉我，“李老师，我儿子儿媳都是小学一年级毕业，大字不识一个，现在在抖音拍视频，有几百万粉丝，每天都赚好几千上万，我孙子能小学毕业了，就也去拍段子了……”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我绝非相信，这话会出自一个老奶奶之口，原来，不学无术这种思想在农村还这么根深蒂固，原来，上学无用论在农村还有如此的拥趸。
后来，通过我的了解，那个村的年轻人都在拍以农村农事为主的视频，甚至把这个当成了一个家族可以代代相传的事业。
对此，我只能表示，不了解，不评价。
直到，我的工资发了，1800元，当晚几乎崩溃到大哭，但是次日，我告诉自己，没关系，转正就好了。
结果，转正了，2200元，外加农村补贴200元，一个人生活都捉襟见肘，更甭提再多一个人，或两个人。
很快，在这种工资的支撑下，我结婚了，有小孩儿了，又因为这样的工资，我离婚了，活的落拓，活的丢人现眼，现在正跟前妻争夺孩子的抚养权。
直到，一学期快要结束时，一个女学生在课堂对我各种“挑衅”，不仅不写作业，还和其他学生嘁嘁喳喳地小声讲话，严重扰乱课堂纪律，甚至在黑板上大写辱骂我的话。
我于是拉拽她去办公室训话，一路上她脾气倔强，死活不愿意去，刚巧被其他不明真相的家长看到，并私下里扩散，进而导致其他家长以为我有体罚学生的嫌疑，纷纷抱团让孩子转学。
直到，校长找到我，语重心长地让我转校，并说，“因为你一个人，你知道丧失多少生源吗？你以为仅仅是丧失生源吗？一个学生一学期补助多少钱，在咱们学校六年又要补多少钱？这个账你算过吗？我早就给你说了，小学教师不要当真，教好教坏，谁批评你了，谁不给你发工资了？别傻……”
我哭着听完这些话，一个暑假都在思考这些话，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直到，第二学期，我看到因为有老师拧了下孩子的耳朵，被孩子的爷爷威胁，敢走出校门口，就要打断腿，我真的真的被吓坏了。
直到，有家长告诉我，你别太严厉了，孩子们都很脆弱，他们都太怕你了。我儿子因为怕你，上课的时候，急着去厕所，不敢说，所以尿裤子了。
直到，有父母告诉我，他们的儿子就是需要一个快乐的、无忧无虑的童年，希望我能带领孩子们好好玩，还给我推荐了某个教学名家的教学理念“在玩中学，在学中玩”……
因为遇见了以上无数次的“直到”，现在的我，改变了。
我每天都带着笑脸，孩子们可喜欢我了，也不怕我了，上课只要去卫生间，我都会让去，我讲课也不用普通话了，毕竟是在农村，要用方言孩子才能听得懂。
我不再要求每个孩子都学的会，毕竟还小，快乐最重要，再说了，即使学不好，将来到中学、高中，再努力也不迟，大不了跟随父母做自媒体，照样可以成名立万，发家致富。
我也不再追求一定要教好考好，反正总要有一个人占倒数，考好考差，也没人说，没人管，大不了最坏的结局就是调离学校。
所以，现在我经常调侃自己就是一个“混子”老师，混日子的。
可话虽这么说，眼泪还是禁不住打在了深夜的教案本上。
当初，我决定考教资、招教时，不仅图编制，图稳定，更图的是喜欢校园，喜欢孩子，喜欢讲台，喜欢粉笔。
所以，人最怕的是难以忘记的初心，却无法去好好守的住。
所以，当有人问我，你会偶尔想起你还是个老师吗？
我会忍不住哽咽，我会告诉他，我是个老师，我想成为一个名师，我想帮每一个孩子在小学阶段夯实好基础，将来走出去，走进知名的学府……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