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山芋粉
老家的山芋粉
文/曾艳
山芋粉,顾名思义,山芋制成的粉。
家乡没有大规模种植山芋已有些年头了,然而小时候家乡制山芋粉的情景依然常在我脑海中浮现,是那般的清晰。
那时,家家户户都种植山芋做山芋粉,少则几亩,多则十几亩。我常跟在大人身后,种植山芋,机山芋做粉,全程都有参与。
每年的秋冬时分,家家起早带晚忙碌起来。这个季节,于大人是收获的季节,于孩子也是开心的,每每山芋粉面卖了,母亲会扯些花布给孩子们做一身过年的新衣服。
父亲赶着老牛,拖着犁铧,挥起牛鞭,犁开高高隆起山芋沟,一窝窝喜人的山芋,在父亲的身后,半覆着松软的泥土探出头来,似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小姑娘,露出怯怯的小红脸来。我和妹妹跟着母亲眼疾手快地将一个个山芋拾起,归放成一小堆一小堆。等父亲犁完整块地,再将山芋装到平板车上,拖到原选好的靠近水源的地方。
离家二里路左右的引水河是做山芋粉极好的地方。每年引水河堆旁都会被挖出一条又一条长数米,宽几十厘米的长沟。父亲一车一车从地里将山芋拖出来都堆在沟的附近,堆越高越大,父亲和母亲越是高兴,他们似乎从不知累似的。
起完山芋,就是理山芋和洗山芋了。理山芋,就是将山芋上的细根须摘净,把有坏了的山芋剔除,这个和在地里拾山芋一样,全家老少全上阵,上至走路颤颤巍巍的老者,下至四五岁的娃,听得懂话的都可以做。大家围坐在一起将山芋茆须摘去放入篮子内待洗。
洗山芋是将理好的山芋倒入盛满水的大缸中,一个带铁丝网的镐不停地将山芋在缸里搅来搅去,特别费力气,一会下来便膀臂酸疼难以抬起。洗净山芋上的泥土,捞上另堆起来。记忆中母亲还人工担水洗过山芋的,一大堆的山芋,数不清母亲要担多少担水的,现在想起依觉悚然。后来有了抽水的泵,才节省担水的力气。
山芋洗好就等着机糊了。起初都是花钱请别人机的,因为农忙时家家户户都需要机山芋,一台机山芋的机器常会有数家在后面排队。后来,父亲和附近的大姑合伙买了一台机山芋的机子,省了许多等待的时间。
机山芋的活儿常安排在零晨四五点,这样早早机完山芋,晚上再带些晚,就能将机好山芋糊吊完了。
机山芋和吊粉这两个步骤需要人多,我家和大姑家一直是合在一起互助。零晨四五点时,在早起的母亲的喊声中朦朦胧胧醒来,蓬头垢面,急匆匆地挎着篮子等各式工具,一路小跑到路上和大姑家的姐姐们汇合,赶到机山芋的地方。
朦胧的灯光下机器在轰隆隆地运转着,为了赶上机器机山芋的速度,我们都使出了所有的力气,把山芋往簸箕篮子里扒拉,不好扒时,再用手捡拾,那么多双手在山芋堆旁上下翻飞,像极了电影中的快镜头。孩子们负责将山芋往篮子等工具里装,大人负责将山芋往机器的篓子里倒。持续时间依山芋的多少而定,每次机山芋大约一小时左右。机完山芋天色渐透出些许亮光来。大人们又开始了下一道工序——吊粉。
父亲和母亲会将一长块又厚又结实的塑料膜铺在先前挖好的沟里,为了防止有硬物刺破塑料膜,母亲会在沟底垫上一层软软的稻草或是麦桔杆。沟上搭个木架,木架的下方数块木板横架在沟的两端,供人在两边合作吊粉之用。吊布,母亲每年会选用上好的纱布做成,这样漏浆快,又不会将渣滓漏入粉池里影响山芋粉的质量。乳白色的浆液随着大人们手中晃动的吊布汩汩流下。粉池里的浆液越来越多。待一大堆的山芋糊吊完时,常常已是夜深时分。父亲母亲大姑他们才疲惫地收拾起工具回家吃饭稍作休息。
经过一夜的沉淀,浆液里的淀粉已完完全全沉淀下来。天气晴好,正是晒粉的好日子。父亲先将粉池里的水放去,呈现在眼前是似玉一样的粉。用手摁一下,一个小坑,手抬起,又快速恢复先前的平整。
如突遇有雨时,那么父亲与母亲就还要用木棍,草帘,塑料膜将粉池安全覆盖好,防止雨水冲走了辛辛苦苦吊出来的粉。
起粉时,母亲穿着干净的胶鞋,跳入粉池里,用刀将粉一块块划开,起出,由父亲拖到方便晾晒的地方,放到厚塑料膜上掰成小块以便晾晒。数日风吹日晒,轻轻一划拉,粉由块变成碎颗粒,捏在手里没有潮腻的感觉,就可以装袋拖回家等着收购的人给个好价钱。
如今,家乡仅有些零星小面积山芋栽植,制作山芋粉更是难见了。往事随着岁月愈行愈远,记忆却愈发清晰。沾满山芋汁液的双手、指甲,染成了灰黑色。那段日子虽苦,但让我懂得了感恩,那样日子走过来的孩子更能体会到父母的不易。这经历也让我养成了吃苦耐劳的性格,也平添许多面对未来勇气,路走起来,也便容易了许多。
曾艳,从事图书销售,爱好文字,喜以文字温暖自己,温暖他人。愿花长开,愿心向阳。漫漫人生路,有文字相伴,不再迷茫,不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