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政强丨两只猪蹄子的故事(外三题)
现在每当有人提到猪蹄子,就勾起我一段尘封过的往事……
记得那是我小学一年级时,同班有位同学叫苏刚,家境甚差,父亲是一火车司机,母亲是一家庭妇女,有时干些零活补贴家用,弟兄三人,他排行老小,那个年代这样的家庭是最难熬的,粮本上的那点口粮根本不够这三个狼崽子半个月的,加上没有什么副食,可想这样的家庭过日子是很艰难的。记得那时苏刚穿的破破烂烂的,面黄肌瘦,班里没有几个人愿意和他玩。我的家比他家强一些,起码我家有话匣子,中午放学后等饭的功夫我可以听听隋唐演义,说岳全传什么的,因为他是我的听众,所以他跟我经常在一起玩,关系还不错!
那是一个星期三中午放学时,苏刚叫住我,让我下午到他家和他一起做作业。那时星期三下午不上课,因为老师政治学习,我说行!现在我描述一下他家的情况。在我们学校操场东围墙后边有一大坑,主要是菜地,四周零星有一些建筑,好一点的是砖砌的小平房,他家是一牛毛毡搭起的棚子,前些年我回老家时看到猪圈都比当时他家住的好!
下午二点我准时到他家,开始写作业。半个小时后,我突然感到一股奇异的香味飘进我的鼻孔,在他家那种复杂气味中显得很是突兀。循味望去,灶台那边居然有一丝丝蒸汽。我问苏刚,你家炉子上煮啥呢?他说不知道,咱俩看看去。我俩到了灶台边,掀起锅盖,妈呀!两只硕大的白白的猪蹄子映入眼前,我记得很清,随后我俩对视一眼同时咽下了口水。但是我很理智的对他说,盖上吧,做作业!话音刚落,他坚定地说,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我又一次理智地对他说,我不吃!他说,你瓜屁,你不吃我吃。说完他不知从哪里找出一个许久没有洗过的破碗,从锅里捞出了那二只白白的肥肥的猪蹄子,在他使劲撕咬那只猪蹄子时还不忘对我说快点这只是你的!这时,馋欲战胜了我的理智,我也拿起了另一只猪蹄子,刚吃一口,还不忘对他说,太甜了,找点醬油,两个少年因为两只猪蹄子渡过了一个美好的下午。
第二天早晨上学时,他来的比平时晩,而且走路一拐一拐的,我心里还想可能和我一样,昨晚拉了一夜!我关切地问他,咋了,没事吧!他哭丧着脸说,昨晚他妈一看猪蹄子没了,急了,说他爸昨晚回来要招待两个朋友喝酒呢,可被他吃了,捱了他妈一顿打,屁股都被打肿了!我当时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扶着他,坐回座位!
这么多年过去了,今日和妻说到猪蹄子时,又勾起了这段回忆!我的好兄弟,你是否安好?你父母是否安好?如今天天能吃上猪蹄子了,却没有那时的滋味!
我的“三国”
书柜的最底层放置最不常用的书籍应是经验。因为人懒,常常不愿屈膝蹲下。我也不例外。今日倒是清闲,踱至书柜前。莫名其妙地,我竟然从最底层开始了翻阅。
这一翻,翻出了历史,翻出了童年,翻出了美好的回忆!这是一套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发行的连环画三国演义。我将它们一本本晾在飘窗上。从桃园结义起至三国归晋止,共四十八本,一册不落。久违的老朋友们个个带着怨气,极不自然地瞪着我,不怪它们,对老朋友冷漠太久本身就是我的不对。
记得当年,我让它们聚在一起,也是颇费周折。当时整套书不是一齐出的。而且毫无规律可言,到今天也没弄明白!前前后后凑成全套花了三年时间。那三年只要有时间且书店上班,我准在书店或在前往书店的路上。追这套书的人甚多,刚上架,就是疯抢。除了碰巧买到,我还买过高价的,或当时多买一本可以和旁人交换的,反正是用尽办法,穷其本领,只为早日成全。为何这套书会导致洛阳纸贵,不外乎画的好,写的精,文字与图画配的相得益彰,完美无暇!对于想初级了解三国的人来说浅显易懂,栩栩如生,深入其境!
人人都有自己的三国,都有自己的三国英雄!我的偶像就是那英气逼人,白马银枪的常胜将军赵云赵子龙!看当年长坂坡在曹军阵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斩无数曹军上将首及于马下,连曹操也如粉丝般高喊,别放箭,捉活的!记得当时,我也不禁喊出,杀了那狗日的曹贼!写书的罗贯中也有着立场,以刘室为天下正统,所以曹操不免被划为对立面,看书的人也不明其里,毕竟是小说,随着作者的情感读者也跟了进去。再说赵云在长坂不顾生死只为救出后主,并将后主双手捧在刘备面前时,爱哭的刘备发挥出堪比教科书般的演技,将刘禅举过头顶掷于地上,紧紧拉住赵云,哭着说道,为了犬儿,差点损失我大将。
既然是连环画小人书,我就以小人之心度之,刘备这一摔,既是给赵云看,更是让众伙计看,真正哭的是心疼小儿,生怕摔坏了儿子,当年没有柏油路,所以刘备敢摔,但他心惊,为了剧情逼真,将其小儿由头顶掷下,虽不至死,恐伤其身!刘备的担心不是多余的,在其亡后,刘禅继位,随之当年的后遗症脑积水发作,吃喝玩乐,听信宦官谗言,可怜诸葛孔明多次北伐在关健时候后方大乱,杀诩而归,只落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奈何那文武姜维空有一身本领,昏君面前也只能屯田避祸!一下午,一套书,一段回忆,交织着乱七八糟的联想。娘叫吃饭了,我将它们整整齐齐放回原处,还好,它们明显正常了许多,少了刚拿出时的怨气,我很欣慰!
洗澡
人吃五谷杂粮,新陈代谢以及活动,必然分泌出一些污秽之物,附着在皮肤上,俗称goujia,所以定期清洁身体,使自身皮肤正常呼吸,达到神清气爽之目的,洗澡就变成除了吃,喝,拉,撒,睡外第六大人生必做功课!
记得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时,受居住条件所制,绝大多数家庭洗澡必须上澡堂。当时西大街有一澡堂,名字很是雅致叫"灵龙泉"。当时大概十天左右洗一次,而且一般是冬天才去,其它季节可以在家以擦身替代。灵龙泉男部有雅间和普通间之分。所谓雅间就是一间房有二澡盆,二张床,二柜子,盆上带花洒,空间相对私密,价格昂贵,大概一元左右吧,时间限制在一小时内。当时人们收入普遍不高,刚工作学徒工收入十八块五,收入四十块左右应该是平均水平。各家负担又都很重,花一块钱洗澡,绝对是奢侈和疯狂的事情,就这星期天去常常需要排队。雅间我记得洗的不是很多,印象中第一次是和哥哥去的,进入房间心情是惶恐的,必须争分夺秒,但是洗池子和放水用掉了将近二十分钟,有些懊恼,时间就是金钱第一
次感受颇深。水放的有些烫,下不去,加凉水,几分钱就又流走了。反观哥哥,早已躺进,四目微闭,嘴里不知哼些什么。仿佛置身于瑶池,进入仙境。哥从小聪明,内秀,学习好,从洗澡中可看出其将利益最大化发挥的淋漓尽致!心想:不就洗个破盆池吗,致于这么美!当我试好水,将身体完全浸泡在水盆里,才感受到了什么叫舒坦,每个毛孔都張开,接受着洗礼。再说说普间,如果看过电影洗澡的人,应该记得傻子姜武每天打扫的澡堂子,灵龙泉的普间和那差不多,中间一大池子,周围分布着几个淋浴头。这个便宜,记得不是很清楚大概二毛钱,一般先泡再冲。这个洗的时候多,便宜不用排队故人多,我很少去泡嫌水脏,和我有同样心理的人不再少数,所以抢淋浴是必备的一门技术。最好结伴去,可以互相换着洗,如单人你得有眼色,不能离正洗的人太近亦或太远,近的话一是讨人嫌,二是溅你一身他洗过之水,远的话你根本没有抢上的机会!当时灵龙泉里除了有搓背这项必要服务,还有修脚,采耳,拔火罐等特色服务。技师都是些老师傅。经常看见一些上了年纪人,洗后泡杯清茶,点根烟,再掏个耳朵,神仙也不过如此!我没试过,觉得前清遗老才干这事!我喜欢洗后在门前小卖部买条果丹皮,生津止渴。随后朝家走,感到浑身每一个毛孔喷張着,贪婪地呼吸着,轻爽牛逼!
后来,家搬了,离西大街稍远,灵龙泉就不再去了。新家隔壁有一巿容环卫大队,有内部澡堂,也对外,成了我们那一片的公共浴室。形式与灵龙泉普间一样,就是有些小,简陋一些,但人气很旺!经常碰见环卫大队的这些"城市美容师"長得真是粗犷,在池子里抽着烟大声喧哗,或偶尔打闹,人很质朴,别有一番情趣!毕竟洗澡人多,不方便。我每次只能耐心等待可怜地为数不多的几个浴头。直至有一天父亲拿回来一个叫加热器的家伙,说安在水管上就能出热水!打我记事起,就觉得父亲是一特爱折腾的人。以至于每过星期天就想逃,要不他会拉着你搬家。所谓搬家就是将家里那几件家具和床不断变换位置。我很纳闷,就那屁大点地,挪来搬去,图啥呢?星期天简直成了我的梦魇。后来和几个朋友聊天说:他们的父亲也有此爱好!这应该和当时的物质文化不丰富有关系。在这里,我想说:亲爱的父亲,你可知您的爱好牺牲了我多少捉蛐蛐,拍洋片,摔包子,爬城墙的时间,幸好后来您老即时刹车,否则我哪有时间给您老找儿媳妇!哈哈!开个玩笑。再说父亲买的那个家伙,可以说是重庆渣子洞搞第二产业生产的"三无"商品。当我第一次怀着无比兴奋的心情站在它的下面,想着:终于不用挤着洗澡了!它就给我一下马威。刚冲了一小会,突然一激灵,心想,不好,漏电,赶紧光着身子逃了出来!家里人关切地问:咋了?"这家伙漏电,打人呢"我心有余悸地说。父亲淡定地说:我去试试!奇怪地很,父亲居然平安地洗完,我问父亲:漏电不?父亲轻描淡写地说:有一点,没事,一会拾掇一下。此后,每次站在这家伙下面,我有一种处于老山前线的感觉,用革命乐观主义精神鼓舞着自己,想到董存瑞,黄继光,想着红军的二万五千里长征,我就什么也不怕了!幸亏没多久这家伙就夭折了,它可能是我国第一代具有电疗辅助作用的热水器。自从这家伙出现后,热水器的更新换代日新月异,在外面洗澡的历史基本终结。
城市在飞速发展着,人们的脚步总是那样急匆匆。已经记不起最后一次在外洗澡是何年何月。过去的公共浴室已被更高级的洗浴城所替代。原先洗的是一种心情,如今更多时候变成一种习惯。生活是马拉松,不是百米赛跑,放缓自己的脚步,驻足喘会气,也许收获的更多!
说吃
“感谢上帝赐予我们食物,阿门”每次看到外国电影里人们歺前祷告时虔诚的态度,心里由衷感动!打开记忆里吃的阀门,一幅幅画面缓缓地飘了出来,散发着清幽香气,让人回味!
本人好吃,打小对吃有着浓厚兴趣。满足口腹之欲算是头等大事。美国电影七宗罪里吃是第一宗罪,看来我的罪过不轻,反正人来世间就是赎罪,多一宗少一宗无所谓了。
说到吃,还是母亲做的饭好吃,打有记忆起,母亲就操持着全家的饮食。母亲是北方人,以做面食擅长,尤以饺子闻名!小时我不爱吃饺子,甚至讨厌一切带馅食品。最爱吃母亲做的旗花面,麻食,土豆丝,白菜豆腐等。到如今这些饭菜还是我的最爱。因为喜欢喝酒的缘故,饺子已不再排斥,“饺子就酒越喝越有”真是一句至理名言,挽救了一批不爱吃饺子的人回头吃饺。当然了,母亲做的饭吃了四十多年了,这里就不再细说,在外就歺的经历已是不少,印象深的有那么几样,现在一一道来。
12岁前家里住在西大街附近,甚是繁华,有电影院,澡堂子,吃的很多,记得住的有大麻子馄饨馆,中华甜食店,同福楼等。印象深的有一家卖白吉馍夹肉的,店名忘了,那馍才叫白吉馍,手工碳火烤制,外焦里嫰。看见打馍师傅每个馍都在用心去做,夏天很热,碳火边更热,该揉多少下一点也不含糊。那肉才叫腊汁肉,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入口即化,从视觉到味觉怎一个爽字了得,碳火烤制慢,故常排队,二毛伍一套,很贵,不能常吃,家里待客或重大节日才可吃到。在家南边十字东南角,除去过年,毎天清晨雷打不动都会看见一老头挑着担子在卖豆腐脑,一毛一碗。老头的豆腐脑怎一个好字可以形容,只见老头用一带把成直角的平铜铲在筒里麻利地刮上几下,已是碗满,撒上香菜,咸菜丁,几粒黄豆,淋上几滴香油,随后浇上旁边火上砂锅里自制的调料汤即成,吃到嘴里,豆香充盈,不软不硬,恰到好处。有时只见老头突然转身,脸冲墙,迅速擤鼻涕,再转过身来,两指在围裙一抺,继续下一碗的操作,好似老头的一道工序,当年的每一个细小动作都历历在目。
及至上了高中,此校学风甚差,爱学习的反到成了另类。当时只有一个梦想,赶快长个子,太低了,坐第一排,上课睡觉,老吃粉笔头。我的经验,长个子必须能吃,也许该长了,那时整天处于饥饿中。学校每天第一节课后在大楼入口会有食堂的人卖包子,素的,白菜豆腐的,太好吃了,二角一个,僧多粥少,去晚了就买不上了。每天第一节课,盼着下课,象期盼久别的恋人,老师讲的根本不知,脑子里全是包子,不,是恋人!虽然一简单吃食,可吃起来绝不是一香字可以概括。偶尔老师拖堂,没抢上包子或者兜里碎银子够的话,约几好友翻墙出校,直奔桥梓口,那里伊发春的小炒泡馍也是喜欢。店里正在生火,先掰馍,肚子在抗议,我们几个还需石头,剪刀,布来分出次序。就这样中午回家,还得吃母亲做的大碗扯面,才能让肚子安定下来。在各种美食的大力关照下,上至高三,个子已是突飞猛进,可以坐最后了,看着同学们的背影,梦想成真的快感包围着我。
后来工作成家,也跑了不少去处,吃了很多地方美食,印象深的还是求学阶段的。当然了,一路走来,母亲做的饭还是最可口,最养人。对待食物我们应该有崇敬的心情,“谁知盘中歺,粒粒皆辛苦”是我们从小受的教育,和基督教的歺前祷告有异曲同工之妙。对待食物的态度就是做人的态度,抱着感恩之心,不浪费,不奢侈,享受之余,多点快乐吧!
作 者 简 介
赵政强,笔名愚樵,1971年出生。毕业于西安矿业学院。爱好文学创作,风格清新细腻,深受读者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