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粒脆南乳肉

心中常响起那柔弱的叫卖声:粒粒脆,南乳肉!

广州旧时的街头,有许多个体摊贩。最奇特的算是盲公卖南乳肉(南乳调味的炒花生)。在热闹的街头,或饭店,或戏院的门口,就有三三两两的盲公并排坐着,每人一个一尺见方的火水罐挂在胸前,里面装着香喷喷的南乳花生,还备一个小杯,一角钱一杯,也有用裁开的报纸片儿包上,一卷,成一个“牛角”递过去,完成一宗生意。也有的预先包好几十包,就手交易。

当年的西关,是繁华之地,茶楼多,客人多,自然盲公也会聚在西关,占地为王。“粒粒脆南乳肉,甘香酥脆南乳肉;粒粒脆呀,沙炒南乳肉!”据说,佛山和广州的“南乳肉”味道最佳,而广州的以西关最好,相传创造者叫“盲公德”。但他原先却不是盲公,不过是厨师。一次炸油角,妻子不小心将煎堆掉入油锅,飞溅的油花溅入他双眼……

后悔是徒劳的。他在失明的情况下,创造了“南乳花生”——花生(要大粒花生,不能用“珍珠豆”)用南乳酱水泡浸一晚,风干,再取大铁锅,装满大粒的黄沙,加上五香粉与花生一同炒,用沙是让花生均匀受热。结果,南乳花生以甘香酥脆味道浓郁出了名。盲公居住的地方是多宝坊(多宝路前身),有个名人叫李宝田,尝过之后大为赞赏,叮嘱家人每天去买新鲜炒的回来。天长日久,仆人疏懒,让盲公自己送来。后被李宝田得知,让盲公在送花生来的路上,顺便叫卖,并给花生起了名——“沙炒南乳肉”,从此,西关不少盲公以此为业。抗战之后,当时政府特地让盲公卖花生,而且决不责怪随意摆卖,也算是特殊政策。以后,盲公卖南乳肉任由摆卖算是特例。有闲心的人们,也把吃南乳肉当作消闲手段。有人回忆,一些少男少女拍拖看电影,家里的小孩老跟着,到电影院时,买两包南乳肉,用一包就可以打发孩子高高兴兴离去。还有人回忆,曾经教人写情书,出个好点子——在签名处印上一个自己的嘴唇印儿,才把信寄出。结果,得到朋友最佳创意奖——两包南乳肉。闲逛的人们,拿起一包南乳肉,一粒粒轻揉花生衣,细碎的红末随风飘走,花生嚼得喷香喷香,是多么的写意。

过去盲公卖花生时,很善于听周围的动静,能准确地判断出来人是过客还是顾客,一旦有人停下脚步,盲公很快和你搭讪,进行交易。在没人的时候,盲公会紧紧抱着罐子,以防不测,哪怕与身边的同伴聊天,也要抱紧。一般人同情盲公,小偷也不会去偷鸡摸狗。但在1960年,笔者曾在起义路新陶芳饭店门口,见到一位盲公在呼天抢地,原来他一个不小心,整个铁罐被人抱走,那里有好几十包花生,丢掉全部家产,大哭一场。看客同情万分,纷纷骂那盗贼没有良心,但那时正值全社会经济困难,谁都没有饭吃,徒呼奈何!几十年过去,那盲公的惨状仍萦回眼前。

如今买南乳肉是易如反掌,哪家食品店都会有,但心中常响起那柔弱的叫卖声:粒粒脆,南乳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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