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稀老人回忆(9) | 农民函授生
农民函授生
1993年的一天夜里,我做了两个奇怪的梦。一位年轻人骑着自行车在上班的路上,一不小心掉进悬崖下的漩涡里......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我迷迷瞪瞪地又进入了梦乡,梦见一位少女误入流氓团伙......我又被惊醒。醒来后彻夜难眠,我根据梦境构思了两篇小说,一篇题为《死神》,另一篇题为《她从梦中醒来》。我看到那些漂亮的女孩儿烫了卷发,突发灵感又写了一篇散文《愿你更迷人》。我把这三篇文章同时邮到中国作家函授专刊《沃土》编辑部,不久我的作品就发表了,还获了奖。没过几天,我就接到了中国作家协会函授院吉林文学讲习所的录取通知书。
1994年3月1日,我接到中国作家协会函授院通知,抽调一批优秀学员去杭州参加改稿会,让我参加。我拿着通知找矿长请假,矿长一看时间紧迫,就派车送我去赤峰坐飞机。到了杭州机场,孟左恭老师已在机场等候。
参加这次改稿会的多数是城镇专业作家,虽然我是农民,也很受欢迎。其中有位女士叫陈晓,和我讨论写作经验,我说:从劳动中来到劳动中去,才能找到属于农民的创作灵感。陈老师告诉大家:马建国是个农民,从劳动中提取了很多素材,以后我们要多写农民。
在这次改稿会上,孟老师还为我颁发了一枚优秀学员纪念章。
1995年,我已掌镐带徒弟了。秋收的时候,远道的工人都回家割地。附近的工人上午出煤,下午回家割地。只留一个班看洞子,孙兆和、尹国全我们三个都是师傅,只好我来推车。小刘不服,要跟我单挑,我一开始推八九百斤,后来推一千二百斤,再后来到一千五百斤。小刘四趟推两千斤,最后我一过泵三千六百斤。
10月1日,我接到中国作家协会函授院吉林文学讲席所寄来的毕业证。当日,我带着徒弟江海明下洞刨煤。我回头拿镐头打柱坑时,一块儿锅台大的煤块掉下来压在我身上,只觉得肚子扁扁的喘不上气来。我瞅着天花板还好没破顶,就向外面喊,正好五个小工还没出洞。他们有拿梁子的、有拿杠子的,可怎么撬也弄不动。我用手指着背上的渣,示意用镐头把渣卸碎,小江拿着搞头把渣刨碎,才把我抬出来。由于我跪着刨坑,右脚被压转了个儿。他们用矿车把我送出洞外,我叫工人把脚硬搬回原位。下梁时俩个人扶着我走,脚肿着越走越疼。王守和送煤回来,开车把我送到公社医院。医院的大夫都下乡做计划生育手术去了,我只好去大队卫生所开了些跌打损伤之类的药治疗。在大队卫生所,我接到了河南省作家协会的聘书,因为工伤我失去了这次任职机会。
农历九月十二,岳父因患胃穿孔去世。董玉清前来吊唁,要为老爷子扛帆,条件是牵走我家的大骒马。董文超说:四姐搬到元宝山,三姐三姐夫不嫌弃老爷子,一养就是十几年,真是不容易。现在老爷子去世,却来争家产,拍拍自己的良心,是谁桌前桌后伺候老爷子,谁给老爷子打一斤白酒了?老爷子病重是谁请大夫为老爷子治病?有我董文超在,谁也别想从老马家争走一分家产。我帮三姐夫摔老盆子,让小军扛帆。
我儿子小军扛帆让老爷子走得安心。临下葬时,我站在板凳上为老爷子指路,文超摔老盆子,老爷子入土为安了。
第二天,我返回煤矿,矿长给我发了四千元工伤费,让我辞去了矿工工作。我从矿上带上行李和存粮去了李林个体煤厂。李林是我太奶奶的孙子,五间房的白金才是我表叔,在李林煤矿管业务。我白天过泵、开工票、装车、收款,夜间加班推煤车,脚越疼越往柱帮上碰,一天干两个班。大女儿刚结婚,屋子冷要生炉子。我考虑冬天冰雪路滑不安全,就去了龙泉酒厂雇人往回推煤,连煤钱带脚费280元。过年时,每个工人分20斤肉、20斤酒,除去雇人拉煤费用还剩900元。
1996年,我在煤厂又干了6个月。庄户人每年立秋都要上林场或牧区打几天草,挣点钱补贴家用。我们村大部分人都去了半截子沟牧场,我想自己闯出一片天地,去了六区新房子。我走路一瘸一拐的没人用,村里有位皮匠刘焕章叫我去他家。第二天我俩骑马过河到朝阳沟阳坡,我在前面打草,刘焕章在后面扶趟子。我打到山底下,东家在后面才打了半趟子,每次我都回头接他半趟子。
中午刘嫂送来饭菜,有一瓶酒、一只烧鸡、一盘土豆丝,还有几个馒头。我们吃着烧鸡喝着酒,对面的孟显清、孟显国兄弟二人也过来凑热闹。
吃完饭孟显清说:“皮匠大哥,你把草打完了叫马哥去我家。”
下午刘焕章去了莜麦沟,我自己在朝阳沟,左钐打下去,再上来用右钐往下扶,一下午打了40多趟子。
给刘皮匠打了三天,牛官孟显仓来雇打草的,我又去了孟显仓家。我在前面打,牛官的老婆和儿子在后面扶趟子。在朝阳沟打了两天,又去了林殿后沟。上午打了48趟子,中午吃完饭,下午打河塘子。这河塘子全是塔子头,踩上去软绵绵的,没有绝技就打不下草来。他们娘俩坐在一边,我自己打,再用钐把塔子头里的水草拖出来,一个河塘子一下午就打完了。结账时,牛官媳妇多开了我一天工钱。
第二天一早,我又去了孟显清家。孟显清的草场子在林殿后沟阳坡,孟家哥俩打对钐,我自己打单钐。打了两天,每天30元。
王成、王贵哥俩的草场子在长仙洞后梁的草原上。王成和媳妇打对钐,我和王贵打对钐。三天就打完了。
胡玉臣的草场在林殿后沟的阴坡上,一天就打完了。
晚上回家吃晚饭时,胡玉臣说:“马大哥你还真行,一天就把兄弟我使散架子了,我给你加一天工钱。”
我一共打了12天草,挣了420元钱。
1997年,见我挣钱了,村里外出打草的都要跟我去。我和六叔、七叔、老四去了皮匠家,徐九合、王振合、张连才、张连学去了孟显奎家,王希富、王树林去了孟显清家。
我们在皮匠家打了两天,晚上就把账算了,每人开了80元。局子赵文下来雇人,张连才他们去了赵文家,六叔我们和王希富、王树林去了程国文家。
头一天程国文和他爹没说啥,第二天一上山程国文他爹就说王树林打草不合格,把草场打瞎了。
我说:“程大哥,你别看王树林打得跟狗啃似的,打的草不会少,不信你敛敛铺子验证一下。”
一敛铺子,王树林草趟子29铺子,程国文爷俩也是29铺子,我的敛了34铺子。
我说:“老程哥,王树林的草趟子为什么跟狗啃的一样,因为他是新手,不会使巧劲,钐下去随底就底,随高就高,就把草打成这样了。”
“我算是老手吧,咱们试试,我先浮着茬打一趟子,再煞茬打一趟子。”
我浮着茬打了一趟子,表面上看草趟子很平整,敛了29铺子,又煞着茬打了一趟子,敛了40铺子。
程国文他爹心服口服,打完草痛快地把钱给算了。
我们拿上工钱就回家收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