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非洲》第四章：所有黑人的情绪一下子被绷紧了（陆一）

两人来到了街上，小许拦住一辆黄色的出租车，两人钻了进去。韩裕楠一看这辆出租车破烂不堪，真如侯宝林相声中说的除了喇叭不响，剩下的全响，而且没有计费表，车里面充满了难闻的非洲人的臊味。韩裕楠问："这里的出租车怎么计价？"小许说："都是上车之前跟他们说好，到什么地方，要多少钱，一般都是一千左右本地法郎。如果距离远了，要另外加钱，比如到机场，单程就要六千法郎。"韩裕楠问："我叫不出地名怎么办？"小许说："那你就给他们指方向。这儿的出租车跟中国的差不多，注意尽可能叫在路上跑的车，这些车一般比较规矩，而停在路边等客人的车经常胡乱要价。"韩裕楠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又问："那现在我们到哪里去？"小许说："到我住的地方。我犯了一个错误，就是我把我住的房子给退了。我住的地方比较便宜，就是老板娘有点怪。我们现在去找他们说一下，看看可不可以让你继续住。"

出租车在小许的指引下，开过了几条街道，又穿过了几条巷子，来到一个大院门口停下。小许付完车钱，就与韩裕楠一起走了进去。韩裕楠进门一看，这是一个挺大的院子，前面有一片竹林，后面有几排三层小楼。韩裕楠说："这肯定是中国人住的地方，古人云'宁可食无鱼，不可居无竹'嘛。"小许说："是的，这原来是中国援助法丹专家组住的专家大院，后来专家都撤走了，就变成了一个招待所。我刚来的时候，没有客人，他们同意按长期住户给我算房钱，一个月不到二百美元。可现在客人多了，他们就不愿再接受长期住户。如果作为一般住户按天计算，招待所的费用就太高了，还不如住到外面去合算。我让你来就是想试一试，看他们让不让你按长期住户住。"韩裕楠问："这个招待所现在还是中国人开的吗？"小许说："当然是，不过好像已经由所长夫妇承包下来了。"

小许带着韩裕楠来到楼下的一个办公室，里面只有一个黑人在打扫卫生。小许用法语问："所长到哪里去了？"黑人回答说："不知道，好像说有事出去了。他走之前吩咐过有事找夫人，夫人现在就在厨房里。"小许与韩裕楠来到了厨房。

早饭早就吃过了，而离中饭的时间还早，厨房里空空的，只有一个胖胖的中国女人在用一个簸箩簸花生。她看见小许进来头也不抬地说："你不是说要走了吗？什么时候退房？我好让人进去收拾收拾。"声音有点生硬，韩裕楠感到一点不自在涌上了心头。小许马上过去满脸堆笑地说："黄大姐，你看，原来我是计划退房的，可现在我们单位的韩科长从国内来了，接替我的工作。作为已经在法丹工作了那么长时间的我，总不能让他没有个住处吧。所以今天我来求你黄大姐，我不退房了，把房子让给韩科长住。"接着小许把韩裕楠介绍给这个黄大姐："这就是我们的韩科长，他原来是大学的教授，后来才到我们公司做科长的，人品绝对没得说。"听了小许的介绍韩裕楠觉得有刺耳：这哪里是在找房子，到好像是在介绍对象。黄大姐眼睛抬了抬，扫了韩裕楠一眼，宛如审问犯人似地说："是公派的吗？"韩裕楠只好拿出护照递过去说："是的，我和小许是一个单位的。"黄大姐看了一眼护照，又还给韩裕楠说："我们现在已经不招长期住户了，你要来的话，可以住我们的招待所，每天二十五个美元，比外面的旅馆还是便宜多了。"韩裕楠说："我想就住在小许的房间里，交费就象小许一样，我们是公家的，绝对不会拖欠你的房钱的。"黄大姐好象有点不耐烦了："不行，他是他，你是你。我们没有赶他走就不错了。再说，他交的那点房钱够干什么用。法丹这个破地方，水费这么贵，电费这么贵，我们还要负责房屋维修，卫生保安什么的。我们算过这笔帐，收长期住户亏损。"黄大姐义正词严，好像小许他们都欠了她许多钱似的。韩裕楠想：不租就不租吧，何必把脸拉地那么老长，再说都是中国人有话也不能那么讲。他想生气，后来又想现在是在国外，得饶人处且饶人，忍让是明哲。

小许看到韩裕楠有点不高兴，就拉他走了出来，对他说："你别往心里去，在法丹这个地方呆长了的人，心理没有不变态的。如果一点也不变态，那才奇怪呢。我都觉得我已经变态了。你想，昨天你来，我就把你一个人扔在那里，而自己却跑掉了，如果在国内我不被人骂死才怪呢。"韩裕楠安慰小许说："没有的事，我旅途累了，正好休息。"

他们来到小许的房间坐了一会，小许因为要走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小许从行李中拿出缸子，从自来水龙头上接了些水，说："法丹这个地方的水很好，可以喝生水。"韩裕楠接过了喝了一口，确实比国内的自来水的味道好得多。小许的房间不大，有一个小的卫生间，一个人住刚好合适，如果东西多一点就会显得有些拥挤。韩裕楠问："招待所其它的房子是不是大一点？"小许回答说："房子是一样的，设施也是一样的。如果你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住处，也可以来招待所住。"韩裕楠对刚才的那位黄大姐心有余悸，于是他说："再说吧。反正出国的第一个月的补贴还是比较高的。"

从小许的住处出来，小许带着韩裕楠乘着出租车在城里转了一大圈，他告诉韩裕楠在哪里可以买到什么样的东西，哪里的东西便宜一些，哪里是电影院，哪里是体育场，哪里有西餐馆，哪里有中餐馆，并把这些地名写了下来，以便韩裕楠今后去这些地方的时候，说给出租车司机听。中午到了，两人在一个黎巴嫩人开的餐馆里吃了点东西。吃完饭他们来到了公司。

公司总部在法丹的国家旅馆的第十层楼上，他们在这里租了几个房间。分别用作办公室和会议室，非方经理室和中方经理室。小许把韩裕楠让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韩裕楠走进中方经理室一看，一张大大的老板桌横在窗子前面，后面是一张宽宽的老板椅，客人坐的位置是两张皮沙发，靠墙的地方还放了几盆花卉。韩裕楠说："条件还不错嘛，不失一个老板的风度。你天天就在这里上班？"小许说："以前我就在这里上班，但从今天开始就属于你了。我不是天天都来，等一会儿开会你就知道了，这些黑人根本无法合作，他们简直就没有任何工作制度和规程，一切都在混乱之中。不瞒你说，我看都看不下去，哪眼看哪眼烦，眼不见心不烦。所以有时我来看看，有时生气干脆来都不来，反正我拿他们是一点办法也没有。"韩裕楠听了很不高兴："小许，不是我说你，我们公司占绝大多数股份，我们在这儿代表就应该对这个公司负责，这也是对我们总部负责。"小许看着韩裕楠严肃的脸，解释说："不是我不愿这样做，只是我不知道这个公司是如何注册的，董事长和总经理全是他妈的黑人，再说我一个人说话他们根本不听，让我有什么办法呢？"因为被韩裕楠批评，小许感到一肚子委屈说不出口，到底是年轻，眼睛禁不住红了起来。韩裕楠看见忙说："算了，别象个孩子，总部知道你工作的难处，所以才叫我替你的。照我看一个刚毕业的学生，能在这儿坚持了半年多，而且没有把公司的资产丢了，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我建议公司总部奖励你。"听韩裕楠这么说，小许心里好象平了一些，他说："奖励不奖励就算了，只要不被人误解就行。我这个人任劳不任怨。"韩裕楠笑笑说："别看我们的小许年纪小，说出话来到是一套一套的。"小许也笑了："哎，你要不要喝点什么？他们这里有从中国引进的茶叶，他们当地人特别喜欢喝，只是被他们给篡改了，真正的中国人相反到喝不惯他们的中国茶了。你要不要试试。"韩裕楠来之前就听说过法丹盛产中国茶，所以连茶叶也没有带："好，我正想喝一下他们的茶。"小许拿起桌上的电话，说了些什么。

过了不多久，一个年轻的黑女人推门进来，手上端着一个茶盘，茶盘里放了两个瓷质的酒杯，她把酒杯分别放在小许和韩裕楠的面前，退了出去。小许说："来吧，这就是法丹茶。"小许拿起一杯先喝了。韩裕楠看看杯子里的茶比可口可乐还黑，他拿起杯子，慢慢地品了一口，又苦又甜味道无法形容。小许看见韩裕楠脸上的怪表情，得意地问："你觉得味道怎么样？"韩裕楠忿忿地说："好好的中国东西被他们给糟蹋了。"小许说："被他们糟蹋的好东西多了，我们的投资其实也一样。"这时又是刚才的那个黑女人推门进来对小许说："开会的人都到齐了。"小许说："我们马上过去。"

韩裕楠他们走进了会议室。会议室里摆放着一个漂亮的长圆桌，一圈工作椅，靠近墙角的地方也放了几盆花，一张大大的玻璃窗擦的挺亮。由于法丹几乎没有什么高大建筑，从窗子向外举目望去，整个城市尽收眼底，那条静静流过的法丹河，河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现在人都来齐了，算上他们两人一共是九个人。韩裕楠和菲奥比见面之后寒喧了一下，菲奥比就把韩裕楠让在他的身边坐下，小许为了能给韩裕楠做翻译于是便紧挨着韩裕楠坐下了。

看见来的人都落了坐，菲奥比清了清嗓子首先讲话，他的法语带着浓浓的法丹地方口音："许自立经理已经圆满地完成了他的工作，即将要返回中国。他在公司做了很多的工作，取得了很大的成绩，我们大家都会想念他的。"大家一起鼓掌表示对菲奥比讲话的赞同。

小许的脸红了，他站了起来，向大家点了点头，说："我感谢大家在我在法丹期间给我工作的支持，但我的工作做得很不好，公司最近的收支情况老是出现负数，这与我的能力有关。现在中国公司总部派来了我原来的领导韩裕楠先生，来接替我的职务，我相信他一定会比我做得更好。韩裕楠先生的工作能力非常强，以前他是大学教授，后来到我们公司任主要领导。我相信在韩裕楠先生和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公司一定会好起来。这位就是韩裕楠先生，大家欢迎。"大家又一起鼓掌。韩裕楠只好站了起来向大家点头致意。

菲奥比接着说："我们非常欢迎路易先生的到来。中国总部前一段时间已经把路易先生的情况给我们用传真传了过来，我们现在非常需要路易先生的管理能力和远见卓识，我想我和我的同事都会和路易先生友好的合作，共同把公司搞好的。下面请路易先生讲话。"大家又象应声虫似地鼓了一通掌。

韩裕楠用英语说："我不会说法语，我只能用英语讲，请大家原谅。中国和法丹是友好国家，在国际上我们互相帮助是朋友。今天我们中国公司和你们一起组成了这样的一个合资公司，那就意味着我们变成了一家人，我们之间应该是兄弟姐妹。所以无论出现什么情况我们都要精诚团结，努力合作，因为所有的问题所有的困难，都是我们必须共同面对的。我在中国时已经听说公司目前运行的情况不太好，我这次来的目的就是要与大家一起改变这个局面。今天认识在坐的各位我很荣幸，也使我有信心与大家一起把公司搞好。在以后的工作中我会经常麻烦大家的。我姓韩，名字叫裕楠，这个名字可能你们不好记。不过你们可以象菲奥比先生一样叫我路易。在此我还要对菲奥比先生表示特别的感谢，因为他冒着酷暑亲自到机场迎接我，使我一到法丹就有一种特别的亲切感。"韩裕楠与菲奥比握握手，以结束他的话。小许帮助翻译成法语。大家听了，又是一阵掌声。小许想：到底是当过领导的人，讲话就与别人不同，哪象自己刚来时傻乎乎的样子，人家气宇轩昂，仿佛他才是这个公司的主人，而其他人都是他的雇佣者，公司以后应该有戏。接着大家轮流发言欢迎韩裕楠。小许并不翻译只是把他们分别介绍给韩裕楠。

小许把嘴凑在韩裕楠的耳朵上小声地说："菲奥比，非方经理，你已经认识了。这个人人品很差，上班的时间都敢约妓女。紧挨着菲奥比的那个女的，是菲奥比的情妇，叫塔塔，是菲奥比任命的经理助理。她和菲奥比白天就敢在办公室里干。我的办公室与他的紧挨在一起，里面的动静我经常听得到。"韩裕楠想：够难为小许的，因为他还没有结婚应该还是个孩子。

"现在发言的是公司聘请的律师，叫塞卢。这个人不错，对中国人比较友好。他不光为我们公司服务，也为其他公司服务。平时不在这儿办公，有事的时候叫他，他才来。只不过因为我是中国人，他比较喜欢到我这里来。今天是因为听说你来，他特地赶过来的。以后有事你可以找他，他会说英语。"听到这儿韩裕楠向正在讲话的塞卢点了点头。塞卢以为是韩裕楠对他的发言感兴趣，讲得更有劲了。塞卢长得有点胖，戴一副黑边眼睛，他穿着一身黑西装，看起来很有教养，属于那种有文化的黑人。

小许用嘴努了一下，对韩裕楠接着说："你看见那个人了吧，就是塞卢边上的那个人叫巴巴，他是公司的办公室主任。因为菲奥比平时只管玩女人，实际上公司的事情由他全权负责。他会说英语，你以后可能很需要他。"韩裕楠小声问："这个人的为人怎么样？"小许说："说不清楚，好象有点小聪明。"小许接着介绍说："你对面那个叫爱斯道，是办事员，负责财务方面的工作，比较老实忠厚。此人可用。他边上的那个也是个办事员主要办些杂事，叫沙立夫。我觉得此人脑袋有问题，不知怎么搞得象他这样的人也能进公司。他旁边的那个女的，叫阿西儿，是个花瓶，也是菲奥比的情人之一。说是文员，可什么事情也不做。"韩裕楠一看小许所说的花瓶就是刚才给他们送茶水的那位，长得还不错，如果不是因为皮肤黑，也算是有些姿色的。韩裕楠问："现在你在公司具体负责什么事情？有多大的权力？"小许脸又红了："让我说实话，你可别骂我。"韩裕楠说："你都要走了，我骂你干嘛。"小许好容易才憋出来："表面上我是中方经理，可实际上我与阿西儿差不多，也是什么事也不做。你可别怨我，我说话黑人根本不听，我也是没有办法。"说完小许就拿眼盯着韩裕楠，看他的反应。韩裕楠脸一沉说："谢谢你说了实话，这样我就知道我该怎么样工作了。"

这时大家的发言都结束了，韩裕楠故意咳了两声然后用十分生硬的语气说："非常感谢大家能如此热情地接受我，为了我下一阶段的有效工作，现在我就想了解一下公司的具体情况。可不可以先请菲奥比先生介绍一下公司的组成情况。"韩裕楠的生硬与刚才的气氛形成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反照，所有黑人的情绪一下子被绷紧了。

小许把韩裕楠的话翻译过去。菲奥比从刚才半睡眠的状态中醒过来，他迟疑了一下说："还是请塞卢先生替我介绍吧。"塞卢先用法语说："由于路易先生听不懂法语，所以请大家原谅，我用英语向路易先生介绍了。"然后他又用英语讲到："公司是去年年底成立的，公司注册资金一共是44000万本地法郎，合80万美元，其中中方投资公司64万美元，由10辆大型客车和4万美元的现金组成，非方即菲奥比先生本人投入16万美元，由进口这些汽车的关税和一处汽车场组成。中方的股份占80％，菲奥比先生的股份占20％。公司的董事长兼经理为菲奥比先生，企业法人也为菲奥比先生。许自立先生为中方经理和合伙人参与公司的管理。"

韩裕楠听完塞卢的介绍很不舒服，又不好说出来，于是他说："我想了解一下最近公司的运行情况？有谁给介绍一下。"小许还没有翻译，巴巴已经接上了话："介绍目前公司的情况，我想还是由我来说吧。前面塞卢先生用英语讲了，我也用英语讲以便于路易先生的理解。"巴巴是一个高高的个子，瘦瘦的年轻人，看上去象充满朝气的样子，挺精神的，与多数黑人的萎靡不振截然不同。"目前公司的最高老板就是菲奥比先生，第二位的就是许自立先生，不，以后是路易先生了。办公室的人员都在这里，我负责综合，爱斯道负责财务。公司现在有客车十辆，一共有四条运行线路。分别是到加以，到南洼，到索来卡和到伊塔拉。公司共有员工63人。平均每天收入40万左右本地法郎，平均每天支出也是40万左右本地法郎，有时还要多一点。所以最近公司的收支情况不好。"韩裕楠突然中断他说："我可否看一下公司最近的财务报表？"巴巴吃了一惊："什么报表？"韩裕楠又重复了一边："财务报表。"巴巴说："当然可以。"他叫过阿西儿，对她说了些什么，她出去了。一刻的功夫，阿西儿回来了，带来一张纸，巴巴把它交给韩裕楠。小许翻译给韩裕楠："今天收到车票款36万4千法郎，今天支出各种费用43万8千圆。"韩裕楠很生气地对巴巴说："我要的是财务报表不是这样的白条，你懂不懂。"巴巴可能从来没有见过中国人生气的样子，一下子结巴起来："我们，我们只有这样的财务报表。"韩裕楠一听气不可遏，"啪"的一声，用手狠狠地把这张纸拍在桌子上，说："这是什么报表，简直是刚上学儿童的家庭作业，是骗人的东西。这哪里是在经营公司，简直就是胡闹。"小许翻译成法语后，大家的脸都拉长了。韩裕楠手一挥："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在场所有的人的脸拉得更长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新来的中国经理竞是一位如此严厉的家伙，而且与他温和的模样截然不同。

塞卢站了起来，打了个圆场，他说："今天的会已经开了很长的时间了，大家都累了。我想路易先生是不是应该先到车场去看一看，放松放松？"韩裕楠想了想大家以后还要在一起工作的，于是点头说："可以。"巴巴也站了起来表示要一起去，韩裕楠同意了。塞卢说："你们可以坐我的车，我送你们去。"韩裕楠说了声"谢谢"。韩裕楠与每人象征性地握了一下手，然后就随着塞卢、小许和巴巴一起走了。

公司的车场在城边上，塞卢开车用了十几分钟才到。这是一个靠在公路边上的一个大院子，有七，八十米见方，面积是不小，如果在中国是相当不错的，应该值一大笔钱。但在法丹这个地方地广人稀，这个院子就算不上什么了。院子靠外的一侧是一排大棚，棚子里面是用角钢焊制的长条凳。小许看见韩裕楠紧盯着那些凳子就解释说："在非洲只有这样的凳子才行，不然其他凳子绝对使用不了一个月，就都给你破坏完了。"棚子里面现在没有带大包小包行李的客人，只有几个人懒懒地躺在躺椅上，一边用小炉子烧着所谓的中国茶，一边聊天。这些都是公司的工人。巴巴喊了声："你们过来见见中国新来的经理。"但是没有人动，韩裕楠只听见几声象野猫叫春一样的声音，是那些黑人用中国话说的"你好"。韩裕楠理都没有理他们。对面是一排平房，那是车场办公的地方，巴巴带头走过去。房间里有两个黑人在哪里，看见韩裕楠他们进来，赶紧让座。韩裕楠问巴巴："这个两个人是做什么工作的？"巴巴说："等车把客人带来以后，他们俩负责点数。"韩裕楠问小许："哎，对了。我怎么没看见车？"小许说："你以为这是国内呀。在法丹这个地方，乘客一般很少到车站里来乘车的。他们都在各个集市上等车。所以我们的车现在都到集市上去了。"韩裕楠不解地问："那每辆车只能去一个方向，乘客怎么知道自己该到哪个集市上去乘车呢？"小许说："我们的车会把所有要乘我们公司汽车的乘客都拉回这里来，这些乘客在这里再换乘上他们自己要去地方的汽车，然后再走。"韩裕楠说："我明白了。"韩裕楠又问巴巴："一共有几间这样的房间？"巴巴回答说："一共有六间，除了这一间有人用以外，其他的几间都放杂物了。"韩裕楠说："我知道了。"韩裕楠一看手表时间不早了，晚上小许还要走，就问巴巴："你们每天都怎么上班？"巴巴说："你上午去不去无所谓，下午二点钟左右你来就可以了，一般我们下午四点半钟下班。"韩裕楠说："什么叫去不去无所谓？"小许马上接过来说："他们通常上午也不去。"韩裕楠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他们离开了车场。

他们先送巴巴回去，分手的时候韩裕楠要求巴巴：第二天准备一份详细的公司人员安排情况的报表，和一份具体支出情况的报表，并强调这是工作不是儿戏。巴巴表示他明天一定办好。塞卢坚持他要送小许走，韩裕楠想刚好可以用塞卢的车就欣然同意了。三个人又在黎巴嫩人开的餐厅吃了一顿饭，小许喝了不少的酒。吃饭的时候小许说：法丹这个地方，真他妈的不是人呆的地方，下回谁要是再来，谁他妈的就是孙子。几句话说的韩裕楠心里寒寒的。好在小许都是用中文说的这些话，不然让塞卢听了实在不好。

吃完饭拿了行李，塞卢开车把小许送到机场，临登机前，小许拥抱着韩裕楠，眼泪落了下来，他说："我就不叫你韩科长了，我叫你一声'哥'。说心里话，这个地方的罪我是受够了。他妈的黑人浑身的臊味我受不了，他们的思维方式我受不了，他们工作的效率我受不了，这里的气候我受不了。现在好了，我这一撒手跑了，害得你来替我。你又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我于心不忍呀。对不起你呀，哥。"提到上有老下有小韩裕楠的眼睛也有些湿，不过他到底是阅历深一些，他忍了忍自己的眼泪不让它们落下来，然后拍了拍小许的肩膀说："眼看就要结婚的人了，还象个孩子似的哭多不好。你把我当成大哥很好。你大哥没什么本事，为朋友两肋插刀还是可以做的出来的。你尽管放心的回去，这儿的事我会摆平的。见了你嫂子给她说我很好，多说些这儿的好话让她放心。"小许用手擦了擦眼泪说："我会的。你要好好照顾你自己。"他又与塞卢握手告别并要求塞卢多照顾韩裕楠，塞卢说他会的。然后他倒退着进入了候机室，直到看不见韩裕楠他们。

韩裕楠与塞卢看着载着小许的飞机升空以后，才离开机场。回来的时候，两人无话。塞卢把韩裕楠送到了旅馆的门口。一是因为太晚，二是因为不知道兰雯在没在房间里面，所以韩裕楠也没有请塞卢进来坐坐。塞卢说：他很喜欢中国文化，他喜欢毛泽东和周恩来，如果有时间他请韩裕楠喝酒。韩裕楠说：好，到时候由他来请。两人告别后，韩裕楠回到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