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考试
■吴波
1月7日早上，打开手机浏览新闻，看到一则新闻《郑州市第102高级中学：高中学科教师同学生同考“高三一测”》，点开，看到老师们坐在考场里与学生一样被严格监考、认真考试，我立马转发此文，并说：这事我喜欢，我喜欢考试！哈哈，因为我在教学生涯中，自己主动参加过好多回这样的与学生同场考试，越考越开心，我呀，喜欢考试。在此，奉上此篇三个月前所写但未发的文章。
在我已经写出来和准备写出来的“我喜欢……”系列文章中，“我喜欢考试”这个题目是准备放在十分靠后的时间再写的，因为，“喜欢考试”这个癖好，实在是有些“不合常理”，有些不大正常。“考考考，老师的法宝；分分分，学生的命根。”作为学生，逃不过去的是考试，最痛恨的是考试，最不敢看的是考试分数，最怕的是考试结果，哪个学生喜欢考试？喜欢考试？除非头脑有些“贵恙”。怎么说呢？要不我的头脑就是有些不大正常？我为什么就是“喜欢考试”呢？
因此，“我喜欢考试”这篇文章，是我一直想写而一直没敢写的，一直准备留待比较靠后的时间，待其他“我喜欢”都写差不多了，再去写它。只是，因为昨天看到淮安政协文史委的黄美艳老师发在朋友圈的一篇文章《考编总是差一点》以及关于“考编”的征稿启事，我立刻回复写一篇，于是就写了《我考公务员》一文，文中表达的是我不仅仅是想考上公务员编制，还有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我这个人 “喜欢考试”。曾考过两次公务员，更多的原因就是我 “喜欢考试”。既然已经写了如此之文，今天干脆把这个“我喜欢考试”文题拿出来说道说道，我啊，还真“喜欢考试”。
01
上小学时的我，还是很“正常”的，讨厌考试害怕考试。1985年秋，我六周岁，生活在黄码乡许庄村外婆家，那时父亲刚从新疆调回淮阴工作，他要带我回城里读一年级，因为对父亲的陌生与畏惧，我坚决不愿意回城，因此就在许庄小学上了一年级。说是上学，其实啥也没学会，春夏我就是个在外面疯玩的浑小子，经常不在教室里；冬天天冷，我一到教室就冻哭，“眼泪鼻涕拉拉”的，教数学的严先生一看我那“死样子”，就说：“嘎去，嘎焐被窝去！”我就回家了。但是，上学就要考试的啊，我一年级期末考试什么都不会，坐教室里又冻得浑身冰冷两脚生疼。最后语文考0分、数学考5分，让我爸看到了分数，真是气得牙痒痒的，恨不得好好揍我这混蛋一顿。也正因此，我很害怕考试。1986年秋，父亲坚决带我回城进入淮师附小（今一附小）重新上一年级，小学六年中，我对每一次期中考试、期末考试都畏惧。倒不是因为我考试成绩太差，我在城里上学后，虽然依旧十分贪玩，但是每次考试100分的语文数学卷子都能考个八九十分，而是因为我的姐姐。我有个大我三岁的姐姐，高我两个年级，她的成绩可是特别好，经常是班级前几名，每学期都拿三好生奖状。我的父亲十分威严，脸板起来我都不敢抬头看一眼，但是父亲对我的姐姐可是特别温和慈爱，一个原因是姐姐一直乖巧学习成绩好，还有个最重要原因是父亲一直“重女轻男”，对我总是不待见。所以，我因为考试成绩不算好，经常成为父亲训斥我的由头：“你看你考的那个分数，数学才考80分，你大姐考98分呢！你看你试卷写的那个字，跟狗爬的一样……”哎呀，只要考过试，只要开家长会，家长会回来，我总因为考试成绩等要被父亲训一顿甚至打一顿，所以，我痛恨考试，我一直想，能不能取消考试呢？但是我不能，我只能每学期受到两次考试折磨，因为考试成绩被父亲训斥。
02
上了初中后，我倒是有一点点期待考试了，但是，还是害怕考试，害怕考试的成绩与分数。1992年，我小学毕业考试成绩还不错，考上了清中，但是因为户口在乡下，不给上，父亲也没有像两年前对待姐姐那样找人借户口本让姐姐上了淮中，我只能上了淮阴市区当时最差的初中——三中。初一第一次期中考试，我就考了个年级第十六名，学校给每位优秀学生发了大红喜报，父亲去开了家长会，因为我受到了老师的表扬，父亲倒是难得高兴一回，开完家长会后到离我学校很近的我的三爷家喝酒，谈到学习成绩，父亲有些得意：“这小二波子学得不错，考了年级第十六名！”我的确是比三爷家的儿子考得好。他把手里的大红喜报一扬、面目神采飞扬的表情，我看在眼里，突然觉得暖和和的，原来，我还可以通过考试考出好成绩，让我的父亲接受我认可我。我突然对考试有了那么一点点期待。只是这期待刚到初一期末考试后就被打断了，期末考试卷的难度明显大了许多，所以我各门分数都比期中考试下降了不少，但其实我的班级年级名次比期中考试还提高了一名。拿回成绩报告单的那个中午，父亲伸手要过去一看分数，二话不说，扬起巴掌对我就是一顿揍：“就考这点分数？你怎么学的？”我都懵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忍受着父亲的拳脚相加。还好，住我们家的三舅回来得及时，他劝阻拉住了父亲。我很委屈，却也无法辩解，考得不好挨骂挨打，考得好也挨打，怪谁？只能怪这恨人的考试！学生，为什么就要考试？为什么考试分数就这么重要，为什么父母都要看孩子的考试分数再决定是打是骂？考得好奖励，在我身上是不会发生的，我痛恨考试，害怕考试。
03
再痛恨，再害怕考试，只要做学生，就不得不面对考试。后来，我在初二考过总分年级第一名，1995年中考考了全校第三名，得以考上清江中学高中，我们淮阴市区第二好的高中。此时，因为初三寒假父亲住院动了手术，我一直陪护在父亲病床前，我和父亲之间的关系已经和解了很多，我也不是特别畏惧他了，他对我也是满意多了，因为我考上了好高中，父亲在外人面前还时常心情很好地提及我：“我家小二波子考上清中了，但淮中打电话来说交3000块可以上，我给不给他上呢？”父亲说这话的神态我记忆太深刻了，因为这是父亲难得的喜悦、笑容，他在我刚上高一时就再次病发住进二院，一个多月后，父亲就撒手人寰，再也不能因为考试分数训斥他的儿子了。唉，我上高中三年，再也没有了父亲的威严压着我，学习再也没人督促，我的母亲白天在菜场卖菜很辛苦，晚上在房间看电视剧是唯一娱乐，她是不管我学习的，我也丝毫不会怨恨母亲，她已经太苦太苦了。而我，因为失去了父亲，曾经一度奋发努力，高一上学期期末考试一举考了总分年级第十一名；然后，无人约束无人督促，我逐渐消沉，冬日早上经常迟到一两节课，夏天下午一二节课总是趴睡，晚上看小说书直到深夜，周日假日打游戏整天。至于说考试，我已经不怕了，因为我已经不在乎考试成绩了，反正一考，就是一塌糊涂的成绩，有一次数学考试150分的卷子只考了45分，后来自己看看试卷，发现老师还多加了9分！我的成绩已经落到了班级四十多名，一切都是最糟糕的。高二下学期，我在看完足球赛骑车出去时，被一辆轿车撞倒翻滚在地，送进医院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浑身是伤裹满纱布，住了一个多月医院。这一撞，倒把我真的“撞醒”了，我伤还未全愈，参加了高二会考，全部过关；没有休学，继续上高三，我虽然还是玩，但是也开始暗暗努力，好好学习，尤其是文科课程，我的功夫下得还是比较深的。我不再畏惧考试，我开始喜欢考试，因为，一考试，我的成绩就在进步，我的语文、政治、历史还经常考班级、年级前几名，我的数学依然很差，但也在进步，曾经连续三次都考了76分，比150分的一半多1分。1998年，我参加了高考，最终我考了文科508分，比当年的二本分数线高1分；我的语文政治可能是年级第一名，那年数学卷子特别简单，我竟然考及格了，93分；我们班级二本达线一共14人，我是其中之一。
04
因为高考，我考上了大学；因为上了大学，改变了我的人生命运，我从一名卖菜人家出身的孩子成长为一名中学教师。也就是在那时，我觉得考试很神奇、高考更神奇，没有考试没有参加高考，就不会有今天的我，我可能依然是淮海菜场里摆摊卖菜的人。我喜欢上了考试，我喜欢上了一切考试。大学里，我们依然要面对各门课程考试，我努力过，也瞎混过，挂过科，补过考，考不过英语四级考不到计算机二级，但是，最终还是通过了各门考试，顺利地大学毕了业。我报了行政管理学本科自考，就是自己看书自学自考，一考不可收，我喜欢上自考，喜欢坐在镇江各个中学考场里考试的感觉，我又报了好几个自考专业，都是自己感兴趣的，汉语言文学、历史教育、心理学、法律，自考半年考一次，一次最高可报8门课程，正常考生都是报两三门，我一报就是七八门课程，不为别的，就为坐进考场，就想参加考试，我喜欢考试。报了名，买了书，玩还是要玩的，那么多课程、那么厚的书，哪看得来？有时连翻都没翻一下，但是我依然去考试，考之前的晚上拿着书在宿舍走廊里胡乱看着，一大早拿着书边走到考点边读着书，进了考点校门在操场上一圈一圈走着读着，直到开考铃响甚至铃响后快30分钟，就这样读过大半本书，就进了考场考试。都是文科的课程，一道问答题半张8开试卷，我拿起笔洋洋洒洒写得满满的。就这样，我竟然还能考过关，只不过分数不高，60多分居多，最多一次，我报了7门课程，一下子考过去6门。我的自考就这么考了三四年，到了大四毕业，行政管理学的十几门专业课程都考过关了，其他专业也大多考了一半，上班后，通过论文答辩，最终拿到了南京大学的行政管理学自考本科文凭，而其他几个专业慢慢丢下来，没考下去。我的这段自考经历，经常回忆起来，真的是感慨万千，我也感叹，我真的是喜欢考试！
05
2002年我回到家乡淮安，分配至母校三中做了一名中学老师，“老师考学生”天经地义，其实学生也“考”老师，每次考试结束，同轨教师之间要比平均分，学校要考核老师教学的各种率，学生“烤”得焦头烂额，老师也被“烤”得头皮发麻，这样的“考试”我谈不上喜欢，但是无法抗拒，只有接受只有努力，不为自己，要为学生。我刚工作那年考过一次公务员，我没有准备，自然没考上，但是考试的过程我很“享受”；2006年又考过一次，那个职位招5人300多人报考，我考了第10名，进入了面试，虽然我最终放弃了，但是考试的过程与“成绩”是很“享受”的。我还喜欢和学生一起考，卷子交上去一起改，看看自己能得多少分。我到三中工作后就担任了高中部民办光明中学的班主任并任教高一政治，我们这所高中虽然层次不高、班级不多，但也算是市区一所高中，高中期末考试等都是全大市各县区统考甚至全大市统改。2005年秋，因为光明中学与涟水二中合作办高复班，涟水二中各门学科派一名优秀的老师过来任教，但是安排的那位政治老师开学初调到涟水中学，来不了了，本就从高二升上来的我是高三班主任，教一个普通班的政治，因此，我要教那个高复班学生和优秀应届生合在一起的最好班。那一年，我的教学是极其努力的，因为高复班的学生学习都十分用工，一下课就来问问题，我不认真对待还真不能应付；我参加了大市的高中政治教研组活动，学了很多，提高了很多。为了检测自己，高三的每一次统测，我都自己坐在考场里，选一个因为艺术学习考试或者其他原因缺考的学生位置，坐下来，以他的准考证号、姓名考这张卷子。那时的高中政治很难，题量很大，150分卷子选择题75分，其中不定向选择题9题共27分，这是真的很难很折磨人的；问答题七八道，每道题都是一篇“小作文”，所以政治要想考高分，很难。我和学生坐在一个考场里一起考，自愿的，没有任何人要求，我乐意，谁叫我喜欢考试呢？我考得很认真，选择题做得很好，问答题也是洋洋洒洒。做完了，和学生试卷一起装订，一起拿到市里统改。我也参与过多次高三改卷子，地点就在解放路上的淮中校园里，拿到参考答案，我从头到尾看一遍，我就知道自己做题的得失了；我们学校那两三本卷子混到全大市高中试卷当中，那是很难找到了，改了一整天，我都见不到自己的卷子；到了最后录分了，有老师录到我们学校时，一直的几十分，突然，出现一个134分的，都“咦”地惊讶起来：“光明中学有考这么高的？”要知道淮中选政治的学生最好的也就考130多分，我这个分数放在淮中，肯定也算是很高的了。我听了，过去看看，笑笑，没敢多说话。但是，心里喜滋滋的，我知道，我的高中政治水平还行。这样的考试，我参加过好些回，每次都能考个挺高的分数回来，我的教学信心也就越来越强，那一年高三政治教的成绩也是不错的，虽然因为我们的生源很差，但是我班上最好的一名女生，考上了淮阴师范学院文通学院的本科。
哎呀，你说说，我这个老师自己主动去考学生的试卷，是不是太有点不正常？不正常到这么地“喜欢考试”？我家女儿从小学到初中，考试前多少都会有些畏惧、紧张，我总是宽慰她：“没什么的，考试就是考试而已，正常考，成绩不会差，成绩也不是全部。”女儿一路学来，很辛苦，很努力，虽然今年中考考得不算特别好，没考上老淮只上了新淮，但是这又有何妨呢？学习需要考试，但是学习不是为了考试；升学需要分数，但是分数不是人生的全部，我一直鼓励女儿，不要害怕考试，要试着学会喜欢考试，甚至是享受考试，因为，通过考试我们可以发现自己，发现自己的人生方向。我现在任教的学校学生总体素质不高，他们不在乎考试、不在乎分数，我也总是苦口婆心地教育他们：“不认真对待考试，尤其是初中毕业的中考考不上高中，人生或许就定格在了一个较低的层次。”有些学生能听明白，有些学生在改变，有些学生在努力，也有更多开始重视考试或者不害怕考试。
我呀，现在是一写起文章来就收不住，废话唠叨一大堆，“懒婆娘的裹脚布”又长又臭，实在是抱歉，因为人到中年，半生已过，我实在是感慨太多，例如，今天的这“我喜欢考试”，就是我人生的经历、人生的感悟、人生的考试成绩。
作者简介：吴波，男，1979年5月生，江苏淮安人，中学教师，淮安市作家协会会员，清江浦区作家协会理事。教学工作之余，热爱文字写作，2005年起在报刊发表文章，已逾百万字，有多篇文章收录进各级各类书集，多次在市级以上征文中获奖。2017年9月，文集《里运河北大运河南》由团结出版社正式出版发行;文集《清江浦家常饮食记》即将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