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典锋 || 一元钱在北京 || “一人一城一故事”优秀征文选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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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元钱在北京》
——在北京的十月清晨，我用尽最后一元硬币
作者｜陈典锋（陕西）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没有半点的杜撰和传说。
在吃完下午饭后，我就整夜的睡不着觉，希望好运会从天而降，我的兜里或户头上会莫名其妙或天方夜谭的多出一笔财富，当然现金更好。
可是早上起来，兜里还是那一元硬币。从浑浊肮脏的地下室爬上地面，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光鲜得体的人流，快步的疾行，半是羡慕半是同情。
急忙给千里之外家里的老婆发了信息和汇款账号，装着高深莫测悠闲的踱步到一个小吃摊前，帮那些食客们下咽那些精美的早点。
经过多次确认，白米稀饭是一元一碗，我狼吞虎咽的灌下了那份救命的稻草。期间殷勤的老板一直给我提醒，有烧饼，夹馍，还有包子，我仍然可以不慌不忙若无其事的用我的夹生僵硬的普通话给他说，我减肥，不用。最后，我和孔乙己一样，排出了我多次抚摸已经有了体温的最后一枚硬币，刹时觉得好像自己是吐出了最后一口气，生命快要完结了。
我现在是真正的身无分文了，只剩下空瘪的没有一丝汁水的钱包陪着我。这是2006年十月份在北京的西城区一个街头，微寒。
钻入已经多次经过的地下通道，有些路盲的我不知是因为慌乱还是饿的头晕眼花，居然又一次走错了出口。
在已经打听好的去银行的路上，我担心会不会遇到比我还可怜的乞丐向我索钱，会不会取钱时当场收取手续费。害怕突然冒出来的城管给我猛地开出罚单，我一路上连一口痰也没敢吐，大气也不敢出，就像一只乡下潜伏进城的蚯蚓，在人行道上匍匐前进。我怕匆匆往来的行人们，用他们硬的皮鞋底，把我的陕南方言搓揉，露出腥臊的泥土味。
当把二百元从ATM上取出牢牢实实的装入兜里，我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像久病的患者被确诊痊愈出院了一样。
走在大街上，才觉得北京的早晨空气还算清新，太阳也很明亮，来往的群人个个文质彬彬，都一副正能量的样子。
其实，直到现在，我还是很喜欢北京，尽管那时，我是第一次去北京，呆了60多天，直到现在也是那唯一的一次。
如果要讲故事，还得从山西的太原说起，这又扯到了另外一个城市。
故事的起源太富有戏剧性，简直比神话传奇或电视剧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然，就像那些卖关子的人挂在嘴边不断重复一句话：我绝没有杜撰，事实也如此。在那以后的课堂上我也常常给我的学生讲起。
你无心付出一滴水，甚至回收的不止是涌泉。
在太原的一个小宾馆，我和一位当天应聘刚认识然后下午在一起喝酒的一位“陌生”朋友在只有一张床的房间住在一起，聊了很久，他昏昏欲睡了我可相当清醒。因为各种原因我短期暂停了自己的正式工作，在外漂泊了几个月了。应聘，打工，找机会，掘金，但最终却都是相当于自费旅游。我当时在想第二天怎么办？会在这个号称“煤都”的城市呆下来吗？像这样打工者的拼搏何时才能出头？
看着朋友睡觉的难受劲，我取出自己背包里新买的一包卫生纸放在了他的脖子下。看着他均匀的呼吸我又进入了自己的思索，终于也不敌瞌睡就斜倒在他的脚边睡着了。
半夜醒来，他说明天和他一起去北京玩，别在这煤灰飞扬的破地方呆了，我问为什么？他说觉得我人很不错，我很不解。
他说其实他昨晚也因为吃酒又到了新地方两人挤在一张床上也心存提防等等原因实际并没睡熟，我能在他已经占用了枕头的情况下又把那包卫生纸给他垫在头下，而我自己枕着自己的薄衣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已经觉得我是个可交之人。他放弃他的副总职位，我也不要了我的经理职位，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撤回北京，北漂。
其实他说过的，我也知道他是从北京来的，北京的人才比乡下的蚂蚁还多，就业压力太大，待遇太低。他才来太原应聘这个月薪近万元的副总。
我们反复讨论了很久，他说撤，我欣然同意。中国的心脏，首都北京，我只是可望不可及，有机会前去拜谒，何乐而不为？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出发了，北上，一路向北。
晚上夜幕初袭时 ，我们才进入北京的西城区，他说他就在那附近居住，离他近点好照顾我，当然一切的路费都是花他的。看着北京那宽阔干净的大马路，还有那比想象中还要高出许多的高楼大厦，比别的城市几乎要长出一倍的公交车和多出几倍的人流，加上那无处不在的霓虹灯，我的眼睛觉得都不够用了。
去地面的教育部宾馆问了下，一晚四百多，太心疼，就这他说还是附近最便宜的。于是就沿着他的指导钻入地下，当起了每晚80元的土拔鼠，半月一交房租，加上押金，我带的盘缠就花费过半了。
陪我吃了晚饭把我送入地下的房子，他就回去了。第二天一早他就来了，让我别先急着找工作，于是就同他一起去了北京故宫，王府井大街，东单，西单，天坛，地坛，被我们的贾平凹老师戏称的“中国作鞋”，孔乙己酒店，八宝山，还有很多记不清了。他让我去看长城，我觉得那没什么好看的，就没去。然后我们就重点围着城四区（东城、西城、朝阳、海淀）忽悠忽悠的一遍遍跑，一节节吃，一点点看。
在故宫里面，我们一起辨析过那个时间指针的科学性，我们还戏谑的问里面的工作人员，当年传说中的经常斩首囚犯的那个“推出午门”的“午门”在哪里。
在他的指引下，我学会了找站台，坐公交车，大致辨别方向，过地下通道，找吃饭的小餐馆，学说普通话，乘坐地铁——这是我第一次见识和坐地铁，第一次就在祖国的心脏，至今我都觉得自豪不已——那时可能很多人，不光是教师，只听说过地铁，可坐过的不多，因为那时西安还没通地铁。
近乎十天，他天天带我去转悠，几乎是天天小酌。后来他说他也要找工作，我也要在这里生存下去。所以后来他有时下午过来问我找工作的进展情况，下午陪我吃饭。当然都是他全程付费的，我偶尔要付费他就破口骂人，“娘希匹，看不起老子”，听起来粗口，可觉得亲切直爽。
后来的一段时间，我几乎跑遍了北京的心脏。北至昌平，南至大兴，东到通州，西到门头沟。到处都留下了我求职的身影和汗水。天凉了，厚衣服穿上了，房租也续交了一次。
这期间，经笔试面试答辩等层层淘汰选拔，在“厚德载物，臻于至善”的移动公司北京总部培训了一天，将要被派去呼和浩特市任区域总经理，被朋友说不准去，冷死人，作罢。
在著名的郑渊洁主笔的《童话世界》也应聘过童话撰稿人，因为食宿等待遇未谈妥，未成。
在一个广告公司上了一天的文案编辑，因为无事可做急着向朋友汇报聊了半天的QQ，第二天看到被文字通报“上班期间玩聊天工具，罚款50元，全司通报，以儆效尤”，还未挣钱就先被罚款，于面子于待遇过不去，就愤而离职。
在几个补课学校应聘辅导老师，因不想重操旧业也未入职。
还有诸多的说是招人实际是保险公司拉业务员的让我耗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有一个还免费给我进行了所谓的国外什么测试，恭喜我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保险人。还有导游，导购，贩票，夜场保安，健康顾问等等职位我都去应聘过，终无一成。
最终在石景山区的一个山阳老乡的照顾下，当起了商砼搅拌站的行政经理。他是主管人事的副总，说老乡可靠，可交，厚道，能做事。
下午回来给朋友汇报，第二天我就要搬起行李去“上班”，他问了我待遇，食宿情况，公司规模等等，其实我已经和那个老乡签了聘用合同。他听完后觉得可以，连说我还可以，他还飘着呢，本地人就是难找活，外来的和尚会念经。
那晚他允许我请客，点菜，喝酒，几乎我俩都微醉了。因为去了石景山，就离他远了，所以算是暂别。
晚上回到土拔鼠的巢穴，给老板补交了住宿费，加上押金扣除后，就剩一元硬币了。接上开头，算是倒叙。
在商砼那边由于得到照顾，老总也到处开花，不太打理这个分公司，基本上诸多事务都是几个副总担待，有了庇护，我也就混的如鱼得水，风生水起。
说是混，其实也是勤勤恳恳干事，踏踏实实做人，兢兢业业负责。每天要管内勤、外勤，内联外联，接待招待，办证检查，行政事务，文稿收送，员工培训牵头，还负责员工住宿和吃饭的管理。
若不是后来县里纪委彻查在职不在岗“吃空饷”人员，我现在可能已是副总了。可惜当时唯一不足的就是不会开车，于是回来就笨鸟先飞拿到了驾照。
离开北京的时候，山阳的老总开车送我到地铁口。北京的朋友赶到北京西站把我送上火车，给我带了两袋四瓶北京通州的“壮骨养生酒”。一路上泪水哗哗哗的不停，一直就流到了西安。
这些朋友至今都联系着，那个山阳的老乡因为女儿工作在西安和老人病故也辞去了北京的工作。那北京朋友现在是一销售公司的副总，苟且营营。且是后话。
心里还想念着北京的大美和紧张的节奏，包容各种文化和漂泊者的大度，还有那些无所不在的先进科技和文明程度，原谅那些曾和我一样土拔鼠的潜伏于地下一日复一日的奔波与忍耐。
十年了，若是再去首都，我和北京可能已是两相陌生了。
陈典锋，男，汉族，1973年出生，本科文化，中共党员，系陕西省丹凤县教师。有作品在《教师报》、《商洛报》、《延河》等报刊发表。有作品获奖，有部分作品在网络发表。
出版有诗集《因为美丽》、《鸟鸣》。
《嘉年华时光》
“一人一城一故事”有奖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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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本启事从即日起到2016年12月31日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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