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傳進退·莊公八年至十二年

【經】

八年春王正月，師次于郎，以俟陳人、蔡人。甲午，治兵。夏，師及齊師圍郕chéng。郕降于齊師。秋，師還。冬十有一月癸未，齊無知弑其君諸兒。

【傳】

八年春，治兵。于廟，禮也。

夏，師及齊師圍郕。郕降于齊師。仲慶父fǔ請伐齊師。公曰：“不可。我實不德，齊師何罪？罪我之由。《夏書》曰：‘皋陶邁種德。德，乃降xiáng。’姑務修德，以待時乎！”秋，師還。君子是以善魯莊公。

齊侯使連稱、管至父fǔ戍葵丘。瓜時而往，曰：“及瓜而代。”期jī戍，公問不至。請代，弗許。故謀作亂。

僖公之母弟曰夷仲年，生公孫無知，有寵於僖公，衣服禮秩如適dí。襄公絀之。二人因之以作亂。

連稱有從妹在公宮，無寵，使間jiàn公。曰：“捷，吾以汝爲夫人。”

冬十二月，齊侯游于姑棼fén，遂田于貝丘。見大豕。從者曰：“公子彭生也。”公怒，曰：“彭生敢見xiàn！”射之。豕人立而啼。公懼，隊zhuì于車。傷足，喪屨jù。反，誅屨於徒人費bì。弗得，鞭之，見血。走出，遇賊于門。劫而束之。費曰：“我奚御哉？”袒而示之背。信之。費請先入。伏公而出，鬬，死于門中。石之紛如死于階下。遂入，殺孟陽于牀。曰：“非君也，不類。”見公之足于戶下，遂弑之，而立無知。

初，襄公立，無常。鮑叔牙曰：“君使民慢，亂將作矣。”奉公子小白出奔莒。亂作，管夷吾、召shào忽奉公子糾來奔。

初，公孫無知虐于雍廩。

【經】

九年春，齊人殺無知。公及齊大夫盟于蔇jì。夏，公伐齊，納子糾。齊小白入于齊。秋七月丁酉，葬齊襄公。八月庚申，及齊師戰于乾gān時，我師敗績。九月，齊人取子糾殺之。冬，浚洙。

【傳】

九年春，雍廩殺無知。

公及齊大夫盟于蔇，齊無君也。

夏，公伐齊，納子糾。桓公自莒先入。

秋，師及齊師戰于乾時，我師敗績。公喪戎路，傳乘zhuǎnchéng而歸。秦子、梁子以公旗辟bì于下道，是以皆止。

鮑叔帥師來言曰：“子糾，親也，請君討之。管、召，讎也，請受而甘心焉。”乃殺子糾于生竇，召忽死之。管仲請囚，鮑叔受之，及堂阜而稅之。歸而以告曰：“管夷吾治於高傒xī，使相可也。”公從之。

【經】

十年春王正月，公敗齊師于長勺sháo（舊shuò）。二月，公侵宋。三月，宋人遷宿。夏六月，齊師、宋師次于郎。公敗宋師于乘shèng丘。秋九月，荆敗蔡師于莘，以蔡侯獻舞歸。冬十月，齊師滅譚。譚子奔莒。

【傳】

十年春，齊師伐我。公將戰。曹劌guì請見jiàn（舊xiàn）。其鄉人曰：“肉食者謀之，又何間jiàn焉。劌曰：“肉食者鄙，未能遠謀。”乃入見，問何以戰。公曰：“衣食所安，弗敢專也，必以分人。”對曰：“小惠未徧，民弗從也。”公曰：“犧牲、玉帛，弗敢加也，必以信。”對曰：“小信未孚，神弗福也。”公曰：“小大之獄，雖不能察，必以情。”對曰：“忠之屬也，可以一戰，戰則請從。”

公與之乘。戰于長勺。公將鼓之。劌曰：“未可。”齊人三鼓。劌曰：“可矣！”齊師敗績。公將馳之。劌曰：“未可。”下，視其轍，登軾而望之，曰：“可矣！”遂逐齊師。

既克，公問其故。對曰：“夫戰，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夫大國，難測也，懼有伏焉。吾視其轍亂，望其旗靡，故逐之。”

夏六月，齊師、宋師次于郎。公子偃曰：“宋師不整，可敗也。宋敗，齊必還，請擊之。”公弗許。自雩門竊出，蒙臯比gāopí而先犯之。公從之。大敗宋師于乘丘。齊師乃還。

蔡哀侯娶于陳，息侯亦娶焉。息嬀將歸，過蔡。蔡侯曰：“吾姨也。”止而見之，弗賓。息侯聞之，怒，使謂楚文王曰：“伐我，吾求救於蔡而伐之。”楚子從之。秋九月，楚敗蔡師于莘，以蔡侯獻舞歸。

齊侯之出也，過譚，譚不禮焉。及其入也，諸侯皆賀，譚又不至。冬，齊師滅譚，譚無禮也。譚子奔莒，同盟故也。

【經】

十有一年春王正月。夏五月戊寅，公敗宋師于

zī。秋，宋大水。冬，王姬歸于齊。

【傳】

十一年夏，宋爲乘丘之役故，侵我。公禦之。宋師未陳zhèn而薄之，敗諸

。

凡師，敵未陳曰敗某師，皆陳曰戰，大崩曰敗績，得儁jùn曰克，覆而敗之曰取某師，京師敗曰王師敗績于某。

秋，宋大水。公使弔焉，曰：“天作淫雨，害於粢盛zīchéng，若之何不弔？”對曰：“孤實不敬，天降之災，又以爲君憂，拜命之辱。”臧文仲曰：“宋其興乎！禹、湯罪己，其興也悖bó焉。桀、紂罪人，其亡也忽焉。且列國有凶，稱孤，禮也。言懼而名禮，其庶乎！”既而聞之曰公子御說yuè之辭也。臧孫達曰：“是宜爲君，有恤民之心。”

冬，齊侯來逆共gōng姬。

乘丘之役，公之金僕姑射南宮長cháng萬，公右歂chuán孫生搏之。宋人請之。宋公靳jìn之，曰：“始吾敬子。今子，魯囚也。吾弗敬子矣。”病之。

【經】

十有二年春王三月，紀叔姬歸于酅xī。夏四月。秋八月甲午，宋萬弑其君捷及其大夫仇qiú牧。十月，宋萬出奔陳。

【傳】

十二年秋，宋萬弑閔公于蒙澤。遇仇牧于門，批而殺之。遇大tài宰督于東宮之西，又殺之。立子游。羣公子奔蕭。公子御說奔亳。南宮牛、猛獲帥師圍亳。

冬十月，蕭叔大心及戴、武、宣、穆、莊之族以曹師伐之。殺南宮牛于師，殺子游于宋，立桓公。猛獲奔衞。南宮萬奔陳，以乘車輦其母，一日而至。

宋人請猛獲于衞，衞人欲勿與。石祁子曰：“不可。天下之惡一也，惡於宋而保於我，保之何補？得一夫而失一國，與惡而棄好，非謀也。”衞人歸之。亦請南宮萬于陳，以賂。陳人使婦人飲yìn之酒，而以犀革裹之。比bǐ（舊bì）及宋，手足皆見xiàn。宋人皆醢hǎi之。

（據楊伯峻《春秋左傳注》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