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路‖文/龙猫

父亲的路

今天看见父亲了。

他又老了许多，在我一度以为他还年轻，我还可以肆无忌惮时，皱纹与白发如同诅咒般，不约而同地在父亲那曾经光泽饱满的脸上，乌黑茂密的头上生长起来。

父亲在马路对面，我在马路这边。他一见我，立马就笑了，像是小时候那样，只要一看见我，就笑得合不拢嘴。只是这一笑，就显得他更沧桑了，脸上的皱纹扭成一团，似乎在争先恐后地往我父亲脸上挤，风一吹，里头斑白的头发就落落大方地窜出来。

绿灯终于亮了，父亲慢悠悠地向我走来，好似走的不是人行道，只是父亲自己的路罢了。

他摸了摸我的脸，那粗糙的手，在触碰到我的那一刻，使我不禁打了个寒战。那温暖宽大的手，究竟是上哪儿去了？时间替我回答了一切。
父亲说：“走，囡囡，爸爸带你吃你最爱吃的酸汤粉去。”

我点点头。

父亲带了我到了一个店铺，那老板是个中年妇女，看见我父亲时，一下子就人出来了，她热情地接待我们，对父亲说道：“叔，是你哦，好久都不来吃啦!”

父亲只是笑笑，然后看了眼旁边的我：“这是我家囡儿。”
那中年妇女也看了看我，说：“你囡儿啊，都长成大姑娘咯，真漂亮，随你啦。”

父亲于是又笑了，笑得很开心，是一种从心底流露出来的笑。我想：父亲是把多年未笑给在今天一并表现出来了吧。

印象中的父亲是个严肃的人，并不爱笑，就连哭，我也只见过一次。
那是几年前，哥哥在外地做活儿，但是年少轻狂的他，心底自然也有些许叛逆，看见别人有车有房，他眼红着呢。他说他要买车，父亲不同意。然后哥哥就向别人借钱，后来听说因为欠债不还，被债主给追上门来了。哥哥来求助父亲，父亲死活不肯帮助他，于是他俩便吵了起来。

后来哥哥忽的就和家人没有了联系，父亲哭了。我想，他并不是因为哥哥的叛逆无知而哭，大概是因为自己伤到了哥哥的心。无论是哪一种，我都相信他是对的。

后来我常常感觉到他在惆怅，也是从那时起，我察觉到他的头发渐渐白了起来，那些可怜的白发儿，似乎在无情地嘲笑着父亲呢。父亲每次惆怅，都会坐在屋外的秋千上，一直眺望远方，嘴里吐着一圈圈的白烟。因为烟雾的笼罩，以至于我不能清楚地看到他的表情。不过我想啊，他的眼里装着一个远方吧，远方有我哥呢。

不知道他在后来的日子里有没有再哭过，不过至少他现在是笑着的。父亲微笑的弧度很大，似乎在拼命地告诉我他很开心，希望我不要为他担心。

我从来没有为父亲感到担心过，因为他未以懦弱的形象在我面前展示过。父亲的肩很宽大。宽大到，我们一家人都可以靠他这对伟大的肩过日子。他一直以英雄一般的形象存在，是的，他本身就是一个英雄!
父亲从来不知道自己有多伟大，就像太阳不知道自己可以温暖整个世界一样。

父亲又和我告别了，我依旧站在马路边，他又朝着马路那边，慢悠悠地走过去。父亲依旧在走自己的路，那是一条并不平坦却被父亲一步一个脚印走过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