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廿七《偷听》

偷听

客厅里死一般的沉寂,凝重的空气似乎再也不能流动。

她愁容满面地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后悔与伤心交织成一张大网，铺天盖地地袭来，包裹着她。

丈夫去世得早，她一个人又当妈又当爹，费尽千辛万苦把孩子养大。虽然日子过的很紧巴，但是她每天都能看到儿子的笑脸，听到他稚嫩的呼唤，也可以时常和儿子坐在一起看电视，在秋日的傍晚去广场上散步，对她来说，这样的日子也是幸福满满。

但自从儿子上初中后，她就很少有这样的机会了。儿子住校，平时见不到他的身影，她只盼星期天能和儿子多待一会，慰藉自己的思念。但儿子回到家后还没跟自己说上几句话，就钻进了卧室。晚饭，他也是匆匆吃完就又回去了。有时候她话还没说完，他就不见了。她不禁有些失落。

她觉得儿子离自己越来越远。他们之间似乎有堵墙，让她无法靠近。每当她看到儿子紧闭的双唇，就感到十分伤心。她好怀念那个小时候问东问西唧唧喳喳的儿子啊。

儿子无言，她就主动找话题。不管何时何地，她总能提出一大堆问题，发表很多见解。有什么活动，也总想着带着儿子一起去。有时儿子的朋友来家里，她会旁敲侧击地询问儿子的情况，还时不时的借着送水果的名义，偷听他们的讲话。

但儿子好像越来越反感，她不知道为什么，也没人给她答案。她就这么别扭着、疑惑着。直到今天，她终于忍不住了。

她本来在客厅里收拾东西，儿子手机的铃声突然响起。他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卧室传来，话语中好像提到了自己。她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我妈最近烦死了，整天问这问那，还总是往我屋里跑，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我不是小孩子了，哪里还用得着千叮咛万嘱咐。都说人年纪一大就爱唠叨，我之前还不信，现在看来是真的。”她愣了，原来自己在儿子心中是这个样子。她的心凉透了。

“吱呀”，儿子推开门出现在门口，惊讶的表情铺满了整张脸。“妈！你怎么在这？”随即恍然大悟般，愤怒地说道“：妈，你居然偷听我说话！”他眼中藏着一团火，声音大得吓人。她的嘴动了动，刚想开口，儿子就折回了卧室，把门摔得震天响。她呆站在那里，半天没缓过神来。

在客厅里坐了半天，也痛苦了半天，她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和儿子谈一下。推开儿子的房门，他正在看书。她慢慢走近他，轻声说：“儿子，我不该偷听你讲话，但我也是没办法啊！这些天来，你从没主动和我说过话，一进家门就待在屋子里，我叫你你也不理我。你父亲走得早，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可以不吃好的，不穿好的，但我真的不能没有你。你不理我，我真的很害怕，我好害怕失去你……”她声音颤抖，哭得像个小孩子。

此时儿子的眼中早已蓄满了泪水。望着母亲分外明显的白发，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后悔万分，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第二天傍晚，他陪母亲去散步，又一次走在那条熟悉的小路上。阳光下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好长，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