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朋光 | 小店顾客之桃罐头
刘老汉小心翼翼地划开纸箱,生怕惊动了里面的宝贝。
那可真是宝贝呀,鲜鲜亮亮整整齐齐安安静静地排列在里面。
六瓶罐头,六瓶刚刚到期的白桃罐头,刘老汉前些日子就计算好了,从今天开始就是六瓶过期产品。
臭小子们,不是连回家的空儿都没有吗,老子今天就替你们,开吃。
刘老汉取出一瓶,小心地打开,放在老伴挂在墙上的照片下,摆上一双筷子,老伴儿,这种好事咱俩要成双。
年前二儿子打回电话,说过年工人回家的多,厂子又不能停工,自己就不回去了,等过完年人手多了一定回来,再吃老爹的罐头。可现在都春天了,也没看见个人影子。二儿子又来电话,厂子接了大单,他更离不开了,再有就是孩子面临中考,学业紧,就等中考结束,一家人都回来歇个时间长点的暑假,多陪陪您老,刘老汉听出了儿子的歉疚。这还是好的,大儿子是军人,只在年前打回电话,爹,您老身体还好,我就把探亲假让给战友了。行,一个高尚,一个忙,刘老汉只好一个人猫在家里过的年。
吃第一口时,刘老汉感觉到一股凉凉的甜浸润喉咙,慢慢透彻肺腑,竟甜出了眼泪。
一年了,刘老汉又想起去年抢购时的场景。那天,刘老汉大清早浇完麦子回家,路过村里的超市,看到很多人在排队买东西,他不知什么情况,想起了以前的抢盐风潮,就问,人家告诉他大家都在抢购桃罐头,桃儿罐头,谐音逃儿罐头,这年月多灾难,大家讨个好,为孩子们祈福。想到近两年发生的地震、台风等灾害,刘老汉就毫不犹豫地排在队尾。买,两个儿子,加上儿媳妇,还有一个孙女和孙子,家里除自己还有六口人,就买那种一箱六瓶的。刘老汉平时节俭,抽烟都抽最便宜的,可为孩子们奢侈一次是应该的。刘老汉捧着这一箱罐头,喜滋滋的就像捡了大宝贝。回家刘老汉马上打电话给二儿子,二儿子一听就责怪老爹,说这是网上炒作,是迷信,但随后就改口了,说老爹你留着吧,回家我们再吃。大儿子那,不能随便打电话,刘老汉就嘱咐老二发短信给哥哥,告诉他老爹给他们一家人留着罐头。
再吃时,刘老汉依稀记起了孩子课本上的几句诗词,挺喜欢的,“大儿除豆溪东”,是啊,大儿守边卫国;“中儿正织鸡笼”,二儿正在南方工厂打工,“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刘老汉不禁发笑,当年生下老二准备再要老三时,被国家政策叫停了,唉,有两个孩子也知足了。
刘老汉想到了爹娘,自己也是爹娘的儿子呀,这罐头自己吃是理所当然。
一瓶吃完,刘老汉不敢再吃了,吃坏肚子还得受罪,只要自己身体好,孩子们在外面也能安心工作,今天这瓶就当替大儿子吃的,剩下的每天一瓶,替儿子媳妇孙子们吃。
到第六天时,二儿子打来电话,那罐头有保质期,您自己吃吧,别等着过了期。嗯,知道,老子今天就吃完了。吃完最后一瓶,刘老汉肚子隐隐作痛,忙着跑厕所,蹲下就不想起来。
急性肠炎,输完液从卫生所出来,刘老汉还在想,留给一家子的好东西都让我吃了,我消化不了呀,这任务还真是够艰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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