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军锋 || 仙娥渡 ||“最好的风景在路上”优秀征文选登（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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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娥渡
文 | 张军锋（陕西商州）
涛善钓，夏秋两季必上仙娥湖。
这湖狭而深，水色幽蓝，夹壁两岸，奇峰自不必说，单是那凌波削壁的一仞绝崖，就足以让人心旷神怡，宛入天境。
仙娥本无湖，六十年代大兴水利基础建设，劳民上万，历经数载，拦河筑坝，蓄水成湖。一方水土自此有了灵气，蛤蟆梁纵横浸漫，毗邻各岭高低透林，错落有致，微风起时，满谷草木映湖面，一派南国风光……
今年夏初气候好，湿润，浅暖，十数八日即有雨，也不多，夜来晨去，好不惬意。
水多，自然鱼多。
俗事缠绵不断，按捺多时，涛毅然抛却身边闲杂，黎明即起，单人独行，直入仙娥湖畔。
时光尚早，薄雾，如缕缕青纱漫卷，烟岚腾展，流转迷离，夏风微凉，水色如玉。岸头，白花落尽的刺槐林还没有睡醒，一片悄然。
涛拣了一块干净的湖边石坐下，慢悠悠摸出香烟，点燃，却不吸，每逢此刻，涛其实是让一片烟云来伴他的，这样，浮躁不堪的一颗心才能慢慢安静下来。
天色渐红，幽深凝远的湖面尽处，哐嘡，哐嘡，有木桨击船的声音恍恍惚惚，由远及近，涛就知道是老庚来了。
须臾，三五乡邻从老庚木船上下来，几辆自行车也跟着下来，众人簇拥着，车架上挂满瓦刀，铁锨，油漆桶，说说笑笑，一路叮当而去。
来啦，老庚似乎是对坝下深水里的鱼说。涛却知道是在招呼他呢，也不客气，登船坐定，小船就在渐次明亮的晨光中，缓缓游弋前行。
鱼很狡猾，尤其是深水大鱼，这一点涛体会深刻。
丹江流域，除了盛产白鲢江鲫，最多的，就是一种被当地人称作荷包鲤的大鱼，嘴尾尖短，胸阔肚圆，酷似村姑柴灶里新熟的荷包蛋，因此而得名。肉质嫩鲜且韧，肥软适中，为鱼中极品。
涛在这一天午后阳光洒遍湖面的时候，已经收获了五七尾荷包鲤，最大的一条，足足有六斤以上，也不枉他夙夜熬食配料，给鱼们精心准备的大餐了。
老庚，在瓦蓝天空映照下，神采奕奕的划着小木船过来了。涛的钓位，正好是他回郭代村里吃饭的必经路口。
一般情况下，渡邻近村落的乡亲们进城打工，走亲访友，早出晚归之际，老庚只收一点微不足道的小零钱作为渡资。船尾有一只洋铁皮饼干盒子，你投多投少，或者说笑着上船，不投，老庚从来不问，其实他看都不看一眼钱盒子，只是叼着旱烟袋，在晚霞晨曦里认认真真的摇橹摆渡，天天如此，风雨无阻。
初夏的阳光，此刻有一种刺眼的亮蓝，照在老庚沟壑纵横的脸上，犹如名画师笔下的《父亲》，侧逆光打在他项后，与湖光交相辉映，使他的头像轮廓泛着古铜样的金属色。
涛特别享受这种时侯，很自然的就跟老庚在湖边聊上几支烟功夫。中午大热，鱼儿通常是不咬钩的。
老庚年过七十，人高却瘦，两眼如炬，精神矍铄，说话很大声，走路四平八稳，标准仙娥湖区的山里老汉形象。
老庚的四个儿女们苦寒勤读，都早早在市里安家落户，功成名就。最出息的老大儿子远涉重洋，已经是哥伦比亚大学理工教授。
老父老母经年累月独居郭代，亲戚四邻都忙着在外边奔波打工挣钱，村子里常年没几个人。夏热冬冷，老人含辛茹苦，泛舟湖上，很是让儿女们担心，多次要强行接父母下山奉养，最后都是闹的不欢而散，只好作罢。
老三前几天送回来的肉菜，我跟你姨吃不完，都坏了，太可惜！老庚恨恨地说，这几个娃都不知道心疼世物，花钱大手大脚，气人很哩！
说这话的时候，老庚遥远的眼神望向对岸红褐色石崖，目光幽静深沉。
现如今生活好了，世事亮堂，娃们也生活的畅快。老庚又说。
老庚和涛，两个男人就在波光粼粼的仙娥湖边，默默坐着抽烟。
两个忘年交，忘却了世事烦忧，眼里、心里只有目光所及水墨画卷一样的山影水色。微风吹过，湖面细细皱起褶来，洇开散去，如梦似幻。
老庚的老伴，一个叫做秀香的小脚老太，不知啥时候悄然出现在他俩身后。头顶，是本地山乡老妪惯常的一方蓝布手帕。阳光，在这时候西斜了许多，随意洒落在秀香老人额头。一行青柳，沐浴在迷离光影之中，惬意温馨。
她是来给老庚送饭的。
都过了饭点多长时间了，不见你回来。说着，秀香老人揭开倒扣在深褐色小瓦罐上的青花瓷碗，青葱豆腐、凉拌芽菜、洋芋丝儿，几样小菜底下，是一罐温热的绿豆稀饭。
老两口，就着仙娥湖清漪水光山色，有说有笑，慢慢开始消受这一顿简单的家常饭食。
谈笑间，天色向晚，霞光给群山镶嵌了一圈金色边框，曲线窈窕，淡雅素静。老庚等着涛收拾好渔具，慢悠悠摇着小木船送涛到对岸渡口。
劳累了一天的乡邻们早就蹲在岸边等候，一阵喧嚣之后，小木船划破银镜般平静的水面，缓缓而去。
夕阳，此刻已经把仙娥河谷浸染成了巨幅重彩国画。
流光自天际线倾泻而下，细碎碎铺满金色湖面。风，似乎也被染红了头发，轻轻吹却尘世繁华，温婉萦绕山野，顷刻，花香四散。
涛已经走出仙娥渡老远，水库大坝尽头，有三两钓友结伴笑语而来。
回头极目远眺，蛤蟆梁，老庚搀扶着秀香，慢步蹒跚在回家的半山土路上，残阳余晖，把两位古稀老人描绘成了神仙的模样。
半玄新月爬上来，偷偷挂在娘娘庙山顶，群星依稀，山野寂寥。仙娥渡，安静了下来。
（注：文中配图来自网络）
张军锋，笔名峻峰无限。文学爱好者，有习作发表于报刊，网络新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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