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世误也,悟也误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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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有一世外小村,名唤天外村。村子背靠大山,名唤山外山。在此天外天,山外山之间,有一神庙,供奉的是小村信奉的藏传神佛。
几年前,神佛班禅的转世灵童被寻到,金瓶掣签后拜嘉措为师,法号若贤。如今灵童已成年,且随师傅修度良久。
这一日,他与师傅泛舟于河外河,河里莲花开满座,映日莲红,风参藕香,小舟济济,上坐二人论道。小僧对师傅说:“ 山水亦有情,也未曾放下红尘。这山常年傍水,也有了水的韵味。这水因山而生,亦有山的豪迈。岂非俗世也是如此?”
师傅浅笑道:“ 你未感俗世,不能谈脱俗。未入红尘,不能说放下红尘。如若有一日,你能解俗世之乐,去红尘里走一遭,才能悟这山,悟这水,悟这空空一水莲。”
秋风渐起,雁荡山南,河中莲花相继败矣。这一日,小僧独游于河外河,看罢满眼残荷,忽闻岸上歌声飘渺,随风入耳,透心荡漾。
歌声唱道:“ 风来,藕香已过千里外。风去,留一船霜白。焚一柱佛香,谁的泪打湿衣裳?幽幽看斜阳,融化了过往。只道是薄雾雨夜独徘徊,河深梦里空折柴,只怕夜冷故人来。”
小僧闻声望去,见一亭亭女子立于岸边,一边浣洗,一边吟唱。姑娘面容清秀,身姿娇小,这灵童从未接触过佛法以为之事,如今一见此等尤物,便已倾心,一并将佛法诸经统统遗忘干净了。
这女子倒也是个洒脱之人,索性与他共乘一船,二人闲聊阔论,好不快活。转眼黄昏将至,河水犹如一匹金缕锦绣,托起千里虽败莲花,牵动万里浮水残荷。这女子临岸赠与他莲蓬一个,说想邀他还家。小僧听此也连声答应,起誓从此不再念佛转经,只与她共度余生。
姑娘听此言满心欢喜,只将自己身世全部告诉他,她与村里其他人不同,并非生活在村里。这条河外河下,另有一番天地,那里花红柳绿,除了没有小僧,其他和村里并无大异。如果小僧愿意,可以从此不再回到这边的世界,只与我在另一边逍遥快活,岂不是人间仙境吗?
说罢,姑娘将莲蓬抛至水中,瞬间河水翻涌升腾,露出一条宽敞大道,这条道的尽头繁花似锦,嫩柳拂霜,果真另有一片天地。姑娘欲与他同走,可他却执意想最后向师父道别,再永远离开此处。无奈姑娘只好控制着水位不再上升,并告诉他,回来时只要飞身跃入水中,便可坠于这条路上,她会在这条路上等待他,携手一同走进彼岸仙境,
于是,灵童飞快的跑回神庙,将此番经过告诉了师父,并求师父同意他还俗,从此不再返还。
师父听他说完,不露声色的转身离开了。
他不解,只好认为是师父已经答应了。便匆匆回到河边,只见河水已经恢复平静,一切犹如大梦初醒,不知刚才发生的种种如何解释,好似幻觉,又如迷境。立于河边,不是如何是好。
这时,师父正好来至河边,手里拿着一枚莲花法器。他对小僧讲到,曾经听说,班禅在世时,遇到一个修炼百年,幻化人形的莲花。法师在河边偶遇此妖,将她压治在这枚莲花法器中。经过这日夜熏香,近百年耳濡诵经,被佛法度化成仙。如今班禅转世于你,这曾经妖,此刻仙的莲花,又助你参透这红尘俗事,此乃报恩之举啊!
话毕,小僧转头望向这远岭碧河,果然山还是山,水还是水。山水亦不变,变化的是人心啊!
从此,一色一物一夜已成空。就此看破红尘,日日诵经念佛,悟山,悟水,悟四季,断贪,断嗔,断痴情。
转眼百年将过,此转世班禅自知大限已至,便独自于河边圆寂。他刚至河边,就听见一位女子的歌吟:
“ 岁月催人老,一笑尘缘了。玉镯弄清茶,一步一莲花。百年一出水,又见一袈裟。相思终放下,雁逐南,故人又还家。”
这才惊觉原来女子从未停止过对他的等待,从前世,至今生。虽然被法器镇压,虽然修炼百年才能得一出水机缘,虽然曾经的有缘人已经转世,虽然所有的路都布满荆棘,她却只是默默等待,对所有的羁绊一笑而过,不畏蹉跎,不为佛。
然曾经的许诺并非梦境,是师父为劝他入佛门的说辞,使他止步于红尘,从此误了姑娘,误了青春。但这又怎能说误呢?看空了繁华,撇下了世俗,超脱了浮世,岂不是人间活佛吗?
对与错,终也难辨,悟也?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