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选刊】望见上帝坐在云端若隐若现

望见上帝坐在云端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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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坡

路也

下午三点钟,我仰卧在小山坡

阳光在我的上面,我的下面,我的左面,

我的右面

我的前面,我的后面

阳光爱我

太阳开始偏西,我仰卧在小山坡

在我的上下左右前后,隔年的衰草柔软又干爽

这片冬末的茅草地如此欢喜

一个慵懒的人

我仰卧在山坡

坡度不大不小,刚好相当于内心的角度

比照某个诗句,把自己当成一只坛子

放在山东,放在一个山坡上

仰卧望天,清风、云朵、蓝天、喜鹊

一道喷气飞机拉出白色雾线

它们按姓氏笔划排列得那么有序

我还望见虚空,望见上帝坐在云端若隐若现

天已过午,人生过半

我独自静静地仰卧在郊外的茅草坡

一个失败者就这样被一座小山托举着

找到了幸福

黑夜了,我们还坐在铁路桥下

张二棍

幸好桥上的那些星星

我真的摘不下来

幸好你也不舍得,我爬那么高

去冒险。我们坐在地上

你一边抛着小石头

一边抛着奇怪的问题

你六岁了,怕黑,怕远方

怕火车大声的轰鸣

怕我又一个人坐着火车

去了远方。你靠我

那么近,让我觉得

你就是,我分出来的一小块儿

最骄傲的一小块儿

别人肯定不知道,你模仿着火车

鸣笛的时候,我内心已锃亮

而辽远。我已为你,铺好铁轨

我将用一生,等你通过

那个女人

李文勇

很早我就知道那个女人的存在

我的全部努力都是为了再靠近她一点

现在她仍然离我很远

她是女人的标准答案

她是男人的春梦与噩梦。她是漂亮的火柴头

随时准备擦燃我2017年的夏天

她从不给人承诺,也从不拒人千里之外

她只是不停地给我暗示

在希望与绝望之间寻找一条最好的路

我也怀疑过那个女人的存在

她太过完美,但最终我放弃了怀疑

也许她的存在是我抵达某个终点的唯一可能

给妈妈的信

熊焱

你生下了我。在你的疼痛与贫穷中

在杨花飘过我尖尖的啼哭中,妈妈

你生下了我。以女人的苦,以超生的形式

你生下了我

妈妈,我身子的孱弱和伤病

给了你破碎的忧心、迷蒙的泪眼

我成长中跌跌撞撞的摔倒和失足

给了你丛生的皱纹、牙关咬碎后的欲说还休

你给了我脉搏的热、血液的暖

你给了我张开的臂弯、扶过来的手

妈妈,我却以我任性的脾气

给你沉默的委屈。我却以我廉价的虚荣

给你暗疤下的伤口

二十年了,我独自在异乡漂流

妈妈,我对一个个的女人说过滚烫的情话

却从来没有向你表达过温暖的问候

我不配做你的儿子呀,妈妈

你给了我生命和爱,我却只给了你

白发苍苍的暮年,和孤独

扑向大海的人已经退潮

森 子

大海会突然断电并二次启动吗?

设计缺陷,或乱花钱

不可能是一种核算盘,不是你想停就能停

好像出租车撞上了护栏

但大海也会性冲动,被菠萝、菠萝蜜停掉

上午,你在超市中看到被剖开的子宫

真该死,这么快甜蜜就露馅了

你写下:

铜鼓被手指按住,声音被谁搜了身?

砸开椰壳,用什么工具?

(我是诗的工具)

傍晚,通电的大海面红耳赤

(跟谁吵架了,还是缺一种转氨酶)

好的比喻恰如当时

(刚推开门又要外出)

出租车停在礁石旁,距你只有招手的距离

沙蟹的横向移动能力让排球运动员羡慕不已

战战兢兢地活着

不如在平衡木上学狼跳

二次启动后,你发现出租车不见了

扑向大海的人已经退潮

如果有来世的云朵飘过,就生下一片雨林

在旅人蕉下读书,饮酒,听雷暴……

有一种笔法,叫落草为寇

杨雄

当时有横跨州府的山岗,牛肉般冷去的落日

你不是你,官人要吃酒,吃官司,小娘子去了十字坡。

当时都是井水阴凉,粮仓空荡荡,

都是各自负气渡过几个章节,

都在不同的页码想起彼此的好。

当时的湖塘很大,桃花特别多

当时你正熄灯,我偷了呼延灼的那匹马。

向内行走

扶桑

泪水是真实的

哭不出来的泪更真实

我忠实于我被判定的领域

和那我无力到达的

我受雇于一个个痛的记忆

像地下作业的矿工

我的头灯:光的匕首

执拗地

向黑暗更深处掘路

刘春

很多年了,我再次看到如此干净月光

在周末的郊区,黑夜亮出了名片

将我照成一尊雕塑

舍不得回房

几个老人在月色中闲聊

关于今年的收成和明春的打算

一个说:杂粮涨价了,明年改种红薯

一个说:橘子价贱,烂在了树上

月光敞亮,年轻人退回大树的阴影

他们低声呢喃,相互依偎

大地在变暖,隐秘的愿望

草一般在心底生长

而屋内,孩子已经熟睡

脸蛋纯洁而稚气

他的父母坐在床沿

其中一个说:过几年,他就该去广东了。

时间到了

于坚

嗨  时间到了

少年时路过的庙宇

你还在原址吗?

那时我不敢进去

台阶高向星空

大梁横亘宇宙

诸神的样子狰狞怪异

我藏在母亲的怀中只有害怕

嗨  时间到了

历经沧桑  如今我敢登堂入室

我已准备好香烛

唉  我的建筑呵

只有一片废墟  四野苍茫

一只银狐在黑夜前闪回洞穴

把我的烛子放在大地之案

要它点燃

我得重新钻木取火

春节:夜归有赋

施茂盛

半空烟花四绽,更像经过的神

魂魄尽散,仿佛只有凭着这一刻的粉碎

才能拼命挣脱自身的显迹

街衢挣脱寂静,人群挣脱寂寥

而夜归者挣脱的是即将涌来的寂寞

我便是那个夜归者,偏爱微醺

一想起曾随我而来的生活

眼前就会出现一座只有歧途的森林

我为它感受着前行的未知

却总是被那更大的痛楚所锤击

一如今晚半空烟花四绽,瞬间尽散

我尝试着谋求突如其来的安慰

一路上披头散发奔赴淤泥

但即使额角飘扬的星辰也不可避免

一位中年,处处是他不忍指证的物哀之地

新月

桑克

新月之上是金星。

我认识的。尽管是稀,

但仍旧亮得让我高兴。

星月相互呼应着

正在消停的凉风。

隔壁院子的狗

按照自己的风格与其他院子的狗们

热烈交谈。

交谈声此起彼落,

而人躲在屋中看电视里的京剧。

狗们在谈论什么——

我在这里——我今天过得还行——

或者看漫天的星与月——

我们一起欣赏新月的风景吧,

用不约而同的赞叹声。

两幅可以对比的画面:

屋内的人,屋外的狗——

他们拥有各自的生活,

只是人与人身近而心远,

而狗们恰恰相反。

高声的谈论

惊飞盘踞杨树的乌鸦,

而星与月似乎明白谁是知音,

拼命把自己的光辉

显示给或者表演给

内行的狗群。

夜里低温的狂野蒙上白霜,

仿佛凝固的月晕。

狗懂得自律,

演出结束便闭嘴休息。

出入

哈雷

冬的门牙磕了一下

秋就破碎成一片片落叶

洒了一地金黄的泪

我的心乱了

被风卷乱的

漫天飞舞的都是我的愁绪

我只是想在你的门槛上出入一次

抬起腿又迟疑地放下

神秘的。禁忌的。宗教的……

我迟疑一下又把脚抬起

其实迈过去后

也就这样迈了过去

耳边很快传来了冬的啸声

灰的重量

洛夫

一粒灰尘

有多重?

这得看摆在哪里

摆在屠夫的刀上很重

摆在高僧的蒲团上则轻

至于不经意落在我的衣帽上

掸掉

就好了

正月十五雪打灯

人邻

疾疾的雪,打着

满街的红灯笼,

染了雪的红灯笼。

夜,就要安歇下来了,

可雪依旧是疾疾的,急切切的。

两个踏雪观灯的人,慢慢走,

说着什么,

一会儿,就白了头。

呀!真的是,一会儿就白了头

——似乎一生,就那么温暖地过去了。

一群羊从县城走过

鲁若迪基

一群羊被吆喝着

走过县城

所有的车辆慢下来

甚至停下来

让它们走过

羊不时看看四周

再警惕地迈动步子

似乎在高楼大厦后面

隐藏着比狼更可怕的动物

它们在阳光照耀下

小心翼翼地走向屠场

空椅子

张世德

在院中,我坐过

太阳坐过,月亮坐过,落叶坐过

有时云影坐过,雨水坐过

它是清静的,也是孤独的,风来了

听着树叶的笑声

更多时候,它坐在自己的影子里

空椅子并不空

我不坐的时候,它的怀里

坐着天空

傍晚走过涅瓦河

——给索菲娅

王家新

傍晚走过涅瓦河,

河水那么黑,那么深沉,那么活跃

(像是在做“跳背游戏”),

让所有走过的人都压低了嗓音。

这是2016年7月初的一个黄昏,

一代又一代诗人相继离去;

彼得堡罗教堂高耸的镀金尖顶

留不住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

人们从大铁桥上匆匆回家,留下你和我,

把头朝向落日,朝向暗哑的光,朝向沥青

般的彤云,

“我们回去吧,我冷”

可我们还是在默默地走,

唯有风在无尽吹拂,

唯有波浪喋喋有声,像从普希金

或阿赫玛托娃诗中传来的余韵……

湿地公园

苏 野

野鹤耐心书写着

一行能被淤泥消化的诗。

在苇叶上充电的翠鸟

与天空划擦出一道绿色的闪电。

翻滚的太湖,和暮色中溶解的万物。

你拿什么表示你的渺小?

悲凉

张维

少年时  第一次看见马

在瘦西湖的五亭桥边

一匹被人拉着  做拍照道具的马

它回头  温柔地看着桥头的石狮子

久久凝视  坚决不肯前行

它有多久没有看见亲人了啊

那怕是石头的  梦里的

主人用鞭子抽它  强拉着它

这时  我怕碰到了它的目光

看到了它眼里涌出的悲凉

我一直无法描述这样的悲凉

它深井似的目光

穿过三十年  来到这个

夏日的正午

草原变成的广场

熙熙攘攘的人流

像野草  突然

我不能站立  瑟瑟发抖

悲凉  正透过我的身体

展现了它穿越驰聘的神秘力量

临界

沈木槿

二月只二十八天,

像山峦被消损了岭尖。

料峭春寒扫过来,

屋脊似冷山

慢慢交融,变暖。

二月就要翻过去。

门前那棵树眼看着

就翻出新色。

台阶上那只猫,

背立凝神的猫

随时会转过身来

转过身来,变成豹子。

入蜀记

杨典

噫吁嚱,山是南方的最好

侠隐二字,其本意也就是起伏

另,植物为四川的蓑衣

号古木,最美不过花椒树

我从小就在火锅中游泳

爱有一个女人就相当于武装支泸①

记得1993年,我曾暗度栈道

经张良庙、武侯祠、剑阁而进入腹地

我看到经济把山水变成了推背图

一只麻雀夜袭川崖悬棺

愁空山下,船夫们满足于吃火

每个人的心态都危乎高哉

挑夫如猿猴,在社会主义的华阳国志中

闪跳腾挪。吊脚楼成为一个特务的美学终点

如今夹竹桃下,再不见蒲扇与袍哥

磨牙吮血,中国人的境界无非

通往三部典籍:《吴船录》《溽暑记》《越绝书》

一个右派说他已四万八千岁了

巴山夜雨,早年的朋友们都星散了

我又回到那家从未去过的茶馆

痛饮老鹰茶,并听一个老头鞭策高楼

哦,人无癖不可与交

如林无蛇,夏无雨、江无鲟

如一册孤本无下卷之注疏

我平生最恨之事有二:

一恨白干兑水,二恨峨眉多雾

但我却怀着大遗憾一直活着

①即文革时,重庆与成都的造反派因互相打仗,位于两座城市之间的泸州市,就成了武斗重镇。很多造反派从重庆赶往泸州,去支援武斗,并因此死了很多人。这个事件史称“武装支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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