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农论

圣主治世,劝课农桑,察天时而耕,顺民意而植,故民无冻饥之患,敞壁之虑,所赖者耕织而已矣。今海内为一,商贾兴盛,人聚而趋之,蔚为大观。然则农事日益凋敝,谋生者多耄耋之属,虽地有遗利,而民无余力,故生谷之土未尽垦,山泽之利未尽出,游食之民未尽归农也。

农事乏,则民生困,民生困则社稷乱。夫百人作之不能衣一人,欲天下亡寒,不可得也,一人耕之,十人聚而食之,欲天下亡饥,不可得也,饥寒切于民之肌肤,欲其亡为奸邪,不可得也。民一日不再食则饥,终岁不制衣则寒,故欲使社稷弥远,必恤农人,贵农耕,重农事。

古之善稼穑者,置田数顷,货殖农桑,其所起庐舍,皆有重堂高阁,陂渠灌注。时人不以为意,甚轻之,然积以岁月,粟菽盈仓,向之笑者,咸求假焉。仲长子曰:“天为之时,而我不农,谷亦不可得而取之。青春至焉,时雨降焉,始之耕田,终之簠簋(fǔ guǐ),惰者釜之,勤者钟之。时及不为,而尚乎食也哉?”,夫农桑者,春则耕种,夏则芸苗,秋则获刈,冬则入廪,谨身节用,则免饥寒,此乃粟谷之效也。

民不足而可善治者,自古及今,未之尝闻。生之有时,而用之亡度,则物力必屈,今背本而趋末,糜食者甚众,是天下之大残也,躬耕者甚少,而靡之者甚多,天下财产何得不蹶!苟粟多而民有余,则守固攻取之策,必有所待,怀敌附远之谋,必有所成,驰骋纵横之术,必有所恃。今农夫四口之家,其能耕者不过数亩,吊死问疾,养孤长幼皆在其中,而商贾大者积贮倍息,小者坐列贩卖,操其奇赢,所卖必倍,无农夫之苦,有阡陌之得,由此观之,贫富之别甚远矣。

是故重农以积粟,治国兴邦之本也。圣王牧民,筑城郭以居之;制庐井以均之;开市肆以通之;设庠序以教之。贤者量能授事,吏民各安其位,施策以利农,器具以助农,薄赋以安农。如此,德泽万民,民俞勤于农事,岁孰且美,则民大富乐矣。虽遭水旱之祸,民亦无虞,此盛世之象也。

今恶疾之患未除,域内多事之秋也,敌酋发难于外,水旱频仍于内,贩运之途多舛,巨商大贾深受其害,异域商贸颓绝,民生日益困顿,情势窘迫甚急也。主政者跂而望之,因时定策,问计于民,汇雅言于亭台,夙兴夜寐,救国民于倒悬。解困之策,首要在重农兴耕,农耕兴,则民心安,民心安则百业旺,百业旺则社稷稳,社稷稳则敌酋破,此国盛民富之机也。

周书曰:“农不出则乏其食,工不出则乏其事,商不出则三宝绝,虞不出则财匮少。”夫重农之事久矣,种谷植桑亦远也,四季时序,随所宜而播种之,获粟蔬之属盛也。故民可百年无货,不可一朝有饥,故食为至急也,此所以贵农之故也。余生于农耕之家,深谙务农之苦,亦洞察粟谷之用。虽身卑位贱,亦未尝不存怀民体国之心。今躬逢盛事,圣主临朝,贤能之士耕耘于府衙,贵农之策施于乡野,则社稷复兴计日可期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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