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力:边省科举与贵州地域社会
贵州民族学院文学院王力主持完成的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边省科举与地域社会关系研究》(项目批准号为:11XZS035),最终成果为同名专著。课题组成员有:王凤杰、张乡里、袁洪流。
一 研究的目的和意义
该成果以贵州科举为例,研究边省科举与国家认同、社会流动、地域社会文化发展的关系,探讨边省科举的独特影响,拓展科举学研究的空间。在科举学渐成显学的今日,学界对科举制度及活动本身、科举与相关外部环境的关系的研究都已广泛展开,但就科举与地域文化关系而言,研究兴趣点多在科举昌盛之“人文渊薮”,少及边省。然探讨文化弱势区域的科举成就及其劣势、科举对其文化的推动与阻滞、地方社会与科举的互动关系,当更有助于透视科举与地方社会之关系。
二 成果的主要内容和对策建议
第一部分为边省贵州的地理认知与文化认同。涉及三方面内容,一是“明代国家认同的文化基础”,贵州具有特殊的历史人文背景,地处边远,又在明永乐十一年才建省,其与中心地带的关系如何?其国家认同又是如何建立起来的?该成果从文化与地理两角度进行了探析,追溯了贵州这片土地历代的归属,认为它虽然地处边远,但始终是中央政府的辖区,不曾拥有独立的政权与中央政府并列或对峙,因而从地缘上提供了国家认同的基础。明代朝廷实行“儒学政治化、科举儒学化”的政策,在科举活动中强化国家意志,为边省提供了一个通过科举活动体现国家认同的文化入口,成为贵州以争取开科纳入科举版图而达到文化认同的契机。通过不懈努力,贵州从附试他省而独立开科,在文化上保持了与中心地带的联系。“边远”始终是贵州抹不去的文化烙印,“京黔里程认知与边省印象的强化”一节通过对史籍中贵州省城到京师距离数据的考证,指出部分史籍将原本“四千余里”的数据表述成了“七千余里”,夸大了距离的遥远程度,影响了黔人的空间认知,加剧了贵州的“边省”心态,因此贵州的科举活动是在“认同”与“边远”两种认知中发展的。
第二部分“贵州进士、举人数量与时空分布”。首先对贵州科举成绩进行统计与辨析,长期以来贵州科举成绩数据不清,外人以为边省无人,黔人则以为其认识是一种蔑视,缺乏数据支持,终难消争论,因此辨析科举成绩是研究边省贵州科举的重要基础。本部分以方志数据为基础,综合运用试录、题名录、实录、档案等史料进行分析考证,厘清数据,还原事实,得出明清两代共有进士709人(明代99人、清代610人)、举人5825人(明1716人、清4109人)的数据,并与一些省份进行了简略对比。本部分另一个重要研究内容是探索明清贵州科举人才的时空分布,设立时空坐标,通过各行政区域在不同历史时段的进士、举人数量进行细致数理统计,为贵州各政区进行成绩排序,并从历史人文地理角度分析其原因。同时,还对贵州进士、举人中式的年龄进行了初步分析。
第三部分“贵州科举考务组织与管理”。作为边远省份,贵州科举考试的组织与管理状况如何?与他省有何异同?这需要用大量历史细节去复原。本部分从“考场”“考官”“考务”三个角度展开,涉及贵州贡院、考棚的建设、使用、维修;考官的简派、分工、执事、赴任离任;考试的入闱、阅卷、录取诸环节,系统梳理了明清贵州地方科举考务问题。
第四部分“科举人物与地方文教”。边省科举的发展离不开地方文教的积累,影响文教发展的社会主导力量是地方官员,尤其是专管文教的学政,明代贵州设学政较晚,又有人因遥远而不愿赴任,清代学政的简派工作规范化后,派往边省的依然是各省中资历最低者,更兼贵州学政鱼龙混杂,既有洪亮吉、程恩泽、严修等目光宏远、锐意开拓的佼佼者,也有嗜抽鸦片、强索红案银两的庸常懈怠之徒,该成果从多方面分析了不同学政对贵州文教与科举的深刻影响。优秀科举人物则是边省形象的重要象征,该成果选取了两类人为研究对象,一种是解元,另一种是巍科人物,前者是省内竞争的优胜者,其分布情况是区分省内文教强弱区域的依据之一,后者是全国竞争的优胜者,可据以进行全国范围的对比。向来被视为文教弱区的边省贵州能在12年内产生两位状元,是对科举惯性认识的一种打破,不仅是个人实力的彰显,也是地方文教的大事件。而尤值得思考的是:为什么边省会在朝代末期取得科举的重大突破?其中是否有普遍性和规律性?该成果亦从文教发展规律的角度进行了阐释。
第五部分是“贵州科举与社会流动”,包括“进士户籍、乡贯与明代贵州社会流动”,“清代贵州科举家族与社会流动”两大方面。几十年来学界一直认为科举是社会流动的重要力量,社会流动分为水平流动和垂直流动两种,地域间的流动属于水平流动,而身份的变化则属于垂直流动。贵州科举在水平流动方面有其特殊之处,明清持续的移民带来了大量水平流动的科举参与者,该成果以明代进士为例,一一考证每个人的户籍、乡贯,分析其宏观的社会流动情况。垂直流动往往能反映出家族代际身份变化与文化传递情况,这一研究以何炳棣《明清社会史论》对科举家族的分析为代表,其方法多为学界所借鉴,该成果以《清代硃卷集成》所收贵州士子会试、乡试、拔贡硃卷的履历信息为样本,对20个家族进行了代际身份变化的分析,得出成为科举家族所需的代际数量,并在此基础上探索形成科举家族所需的诸处社会条件。
第六部分“贵州科举的影响因素”,主要研究贵州科举中的重要及特殊的影响因素。边远省份的自然、人文条件均有别于他省,影响因素也带有边省特色。此处从六个方面切入:地理交通、宾兴助学、冒籍、民族问题、书籍刻印。地理交通部分系统考察贵州各级别考试中交通条件的影响,解释交通因素对考生个人及边省地域的宏观作用,交通是边省科举的劣势,但同时也会带来政策的优惠,这也是该成果的内容之一。宾兴助学部分研究的是边省科举中的公益助考助学活动,深入考察明清两代贵州官方与民间互助两种类型的文教公益行为,对其资金来源、资助额度、管理方式一一剖析,最终落脚在其对地方科举的影响方面。冒籍是假冒籍贯以异地参加科举的行为,文化强区士子冒籍进入弱区往往会伤害后者利益,有违社会公平,历来为官方所不允,边远省份一直是冒籍的主要受害区域,明清两代贵州冒籍现象众多,且出过轰动一时的案例,而在人口流动越来越频繁的清代,籍贯问题日益复杂,界定冒籍难度加大,成为打击冒籍的阻力,该成果通过大量事例剖析了冒籍对贵州文教的深刻影响。少数民族科举是民族众多的边远省份特有的现象,也是科举研究中的特殊话题。明代贵州有土官中乡试,清代则在改土归流后逐渐将少数民族纳入科举体系,却又未赋予其完全同等的权利,该成果结合具体案例分析贵州少数民族的科举权限、成绩及引起的社会问题,据以探索朝廷对边省少数族裔科举的态度和目的。
三 成果的突出特色
成果有三大突出特色,一是内容创新程度较高。为学界对“边省科举与地域社会”话题的首次系统探索,又以边省中赋予特殊性的贵州为例,多数内容此前未被研究过,大部分内容像“空间认知”“学政”“解元”“贡院”“宾兴与助学”“冒籍”“少数民族科举”“书籍刻印”等均系首次被纳入贵州科举研究视野。二是史料运用更为广泛。在贵州历史研究领域,史料始终是一个大问题,不像许多地方面临史料众多难以抉择的问题,贵州史料存在两大障碍,第一是文献总量小,第二是散佚严重,前者是因为建省晚,文化开发相对滞后,产生的文献绝对数量偏小,后者则是文献保存与整理不足造成的,四库馆臣在乾隆《贵州通志》的提要中就特别强调了贵州“文献难征”的问题,在他们看来,许多贵州历史话题未能系统纳入史志,就是因为资料亡佚严重,搜集整理工作效果不佳,这种困难在当前依然存在,是制约贵州历史研究的巨大障碍,也是科举学研究较少关注贵州问题的原因之一。之前的贵州科举研究未能广泛展开,与史料的限制有关,研究者使用的史料从范围上以贵州地方史志为主,而且偏爱省志与简略型地情书(如《黔南识黔》《黔南职方纪略》等),对子部、集部书籍挖掘不够;从馆藏上以贵州省内馆藏为主,许多稀见书籍难以涉及。该成果有鉴于此,在史料使用上进行了大力开拓,在全面运用贵州省、府、州县、乡镇志基础上,广泛触及正史、实录、档案、谕旨、奏折、家乘、试录、硃卷、闱墨、题名录、齿录、年谱、碑刻、传状、日记、诗文集,尤其是与科举相关的各类政书,该成果研究中使用较多,对梳理科举制度中边省与普通省份的区别与联系,起到重要作用。像《天一阁藏明代登科录选刊》中的贵州乡试录,是了解明代贵州乡试考务最重要的史料,此前无人使用,通过系统分析,基本能够勾勒出明代贵州乡试考务脉络。项目前期对黔人及客籍人士著述均进行了充分调查,汇辑了大量细节性史料,为从人物角度认识贵州科举奠定良好基础。三是对历史细节的探索更为深入。以前的研究很少有边省视角,因而对贵州这样的文化弱区的科举关注层面较浅,常常只罗列进士举人数量以与他省对比,并不了解边省科举如何进行,其与他省有何区别与联系。该成果较为详细探索了各种历史细节,如边省科举考场如何建设、使用,边省士子如何赴试,边省如何组织考试,如何阅卷,经费如何使用,均为此前研究所未深入探讨。
四 成果的价值
该成果研究成果的学术价值如下。
一是研究范围的开拓与丰富。从制度文明角度研究科举文化的学术成果较多,地方科举的研究则更为繁荣,但对边缘区域的科举活动关注较少,该成果以贵州这样一个文化开发很晚的地区为样本,探析地域文化与制度文明之间的关系,是对科举学研究范围的开拓与丰富。
二是研究思路、角度的示范作用。科举涉及社会生活多个方面,切入的角度影响到研究效果。该成果广泛涉及自然、人文地理,并从个人、群体及地域互动角度,细致剖析各种影响边省科举的文化因素,对其他地域的科举学研究有一定的借鉴作用。
该成果研究成果的应用价值如下。
研究边省科举,对今天边远地区的教育、人才选拔事业的建设均有借鉴意义。贵州文化历来为外界了解不足,厘清科举史实,研究科举活动与各种社会文化的关系,对于摸清文化家底、塑造地方文化形象具备推动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