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尕小说)
徐阳在三岁的时候被家人发现了异常,只会笑,不会说话,不管妈妈怎么逗,都吐不出一个字。
妈妈急了,勒令上班的爸爸带她们去了医院,检查结果出来:脑瘫。
妈妈后悔地捶打自己的胸口。
爸爸安慰难过的妻子,没事,不行再生一个,我能养活你们。
从此,徐阳和妈妈的日子被画牢在家通往康复中心的小道上。
爸爸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直到有一天,她听到爸爸和妈妈在吵架,爸爸要净身出户,他和外面的女人有了感情,生了儿子,一个健康的孩子。
妈妈流着泪不能不同意,她把徐阳紧紧地搂在胸前,眼泪一滴一滴打在徐阳的头发上。
徐阳挣脱妈妈怀抱,用小小的手掌接住了那些晶莹的泪珠。
已经十岁的徐阳还是老样子,她只会笑,不会说话。
她用一双眼睛观察这个世界,身边发生的事她都懂,她懂妈妈的无助,也懂爸爸的孤单。
自从她生病,妈妈几乎和她形影不离,爸爸自然受到冷落,他离开她们是对的,这世上,还有谁能待见她们呢。
她不正常,也就是妈妈不正常。
舅舅回国探亲的时候徐阳已经十岁了。
“这孩子,神奇!”
两只胳膊抱在胸前的舅舅盯着徐阳看了半天,“正好,我也研制了一个神奇的玩意儿,送给你做实验,阳阳。”
像变戏法似的,舅舅的手掌上出现了一个“人”,是机器人!徐阳在电视上见过。
她蹒跚着脚步挪到机器人跟前,忽然,机器人的身体动了起来,银色的躯体扭动着,两只红红的眼睛也闭起来,像是很痛苦的样子。
徐阳小手伸出去,抓住了机器人的手,“像爸爸的手,厚实又温暖。”机器人停止了躁动,慢慢也伸出手,握住了徐阳的小手。
徐阳仰起脸,看到了他的目光,暖暖的。
电视里的公主和王子也是这样的,徐阳想。
有了机器人的陪伴,妈妈也能走出去打些散工了,家里也有了越来越多的笑声。
“小七、小七”徐阳这样叫机器人,在她的心里叫。
每次当徐阳有要求的时候,小七就自动走到她跟前。
明明徐阳没说话,小七却懂得她的每一个眼神,明白她的每一个心思。
小七对她百依百顺,他容许她犯错,也鼓励她的每一次进步。
转眼又一个七年过去了,徐阳长高了个头,小七也在变大,他总是比她高一点,她仰起的头,刚好就能看见他的温暖。
十七岁的徐阳已经完全恢复了健康,她变成了一个大姑娘,如塘中粉荷,娴静柔美,虽然还是不能开口说话。
这些年她在“小七”的陪伴下,一直坚持自学,功课一门也没有落下,秋风扣响门扉的时候,她收到了美国常青藤大学的破格录取通知书。
妈妈拉着她的手,又哭又笑。
徐阳拉着“小七”的手笑,她看到太阳在笑,小草在笑,草坪上的花也在笑……
舅舅又来探亲了,听说徐阳已经病愈,他要带“小七”回去写实验报告。
临走前,两只胳膊抱在胸前的舅舅盯着徐阳看了半天,“你喜欢他吗?”舅舅用手指着“小七”,徐阳使劲点头:“我 爱 小七!”
舅舅的笑容凝固了,“小七”的身体痛苦的扭动起来,慢慢地“小七”又变成了刚来时候的样子。
“他不能听到这个字的!”舅舅大声叹息,“这人间啊,最禁不起考验的,就是爱呀,看来,我得重新再研制喽。”
舅舅走了,带走了“小七”。
徐阳很伤心,她哭了,眼泪一滴一滴地流下来,晶莹剔透。
“会哭的人才会爱,人活着不能光会笑”,靠在床头的妈妈叨咕着,她老的像一尊雕塑。
也许,她想起了过去,想起了爸爸,“再舍不得也得放手,他毕竟是你的过客啊!”
爸爸是妈妈的过客,“小七”是她的过客,既然是过客,就让他过去吧,只要她徐阳还是徐阳就够了。
出国的那天,徐阳碰到了很多邻居,他们笑着问候她,这是徐阳吗?很久不见,阳阳变好看了……
是的,我是徐阳,我也不是徐阳。
她小声地说,她知道,她想说的,“小七”一定也听到了。
切一青萝卜薄片放与唇边,会有百灵鸟的清音和蓝天的清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