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我们离婚吧
我们离婚吧
橘子
‘白血病’这个词第一次这么真切地钻进了张志阳的大脑里。眼前的这张薄薄的诊断书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刺啦一声压在了心脏上，诊断书上的每一个字都如同毒针一般直刺心底。张志阳一阵儿眩晕，身上开始出虚汗。他才30岁，结婚才一年，刚刚品尝到家庭的温馨和甜蜜，此刻却坠入了万丈深渊。
张志阳在抽屉里慌乱地扒拉出一盒隔放了很久的香烟，抽出一支，手一个劲儿地抖，点了两次才把烟点燃。他狠狠地吸了一口，一闭眼，咽了下去，那股浓烈的带着尼古丁的烟草味在他的身体里激烈地回旋，“该死的魔鬼!毒死你丫的!”张志阳愤愤地骂到，脸上浮现出一种轻蔑而又凄惨的笑。妻子小丽一直在禁止他吸烟，他俩在做着生宝宝的准备，为了下一代，对香烟的嗜好也只能忍痛割爱了。“他妈的!现在不用忍着了，什么都没有意义了”这句话像是从坟墓里冒出来的，阴森森的感觉让张志阳打了个冷颤，虽是夏季，但他仿佛置身数九寒天。
支呀一声开门声，小丽走进了书房，一进屋就呛得直咳嗽，她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快速地呼哒呼哒地乱扇，像要把烟味儿从眼前驱散，一边又生气地指责道:“你怎么又抽烟啊，为了生一个健康的宝宝，烟必须要戒掉的!”，张志阳慌乱地站了起来，一把把诊断书攥在手里，随即揣进了裤兜里。他疏忽大意了，竟没有听到妻子什么时候下班回来的，好在小丽除了生气他吸烟，没有发现别的异常。张志阳赶紧熄灭手里的半支烟，这才发现烟灰缸里已有四只黄褐色的烟屁股直愣愣地戳在那里。
吃晚饭的时候，张志阳阴沉着脸一句话也没说。小丽赌气似的吧唧吧唧使劲儿地嚼着嘴里的饭，眼睛却狠狠地瞪着对面的男人，她生气!气他背着自己抽烟，最可气的是犯了错居然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从她进家到现在，他就像根木头一样，闷着头，一句话不说。窝了一肚子火，小丽离开饭桌坐在客厅里生闷气。
她和张志阳是在相亲大会上认识的，一个大龄剩女，一个大龄剩男，他俩的牵手从小的方面说是解决了个人问题;从大的方面讲是为当今中国人口适龄男女普遍晚婚晚育，甚至不婚不育的现状，抹去了百分比后面的一个小小的分子数。半年后，他俩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张志阳属于那种比较含蓄的传统男人，‘爱’这个字从来没有从他的嘴里说出过，但他忠厚老实，也很顾家。小丽虽然有时也会羡慕那些甜甜蜜蜜，刺激、浪漫的小情侣，当她下班回到家，吃着老公做的可口的饭菜的时候，心里的委屈和不快也就烟消云散了。记得那次她生理期，肚子疼得厉害，在外出差的老公连夜赶回来，用红枣熬成的红糖水，热乎乎地看着她喝下去。有这样一个知冷知热的男人，小丽知足了。
想到这里，小丽扭头看了看，餐桌早已收拾得干干净净，老公回卧室了。洗漱一番，小丽也进了卧室，老公侧身躺着，靠近他那侧的台灯光线很暗，小丽看不清楚他是睡着还是醒着。靠着他躺下后，小丽把身子贴了过去，张志阳的身体像触电一样打了个哆嗦，他猛地坐了起来，“我去书房睡了”，说完下床离开了卧室，卧室门轻轻地关上了，那微弱的关门声如同闷雷一样，击得小丽目瞪口呆。委屈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个没完，小丽是哭累了睡着的。书房里的灯一直亮到天明。
早晨起床后，小丽没有看到老公，只看到了饭桌上摆着的米粥，鸡蛋和三明治。一整天，小丽在班上都心不在焉，她给老公打电话，电话居然关机，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他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了?晚上，一身酒气的张志阳踉踉跄跄地回来了，进门就瘫坐在沙发上，身上的烟味酒味儿熏得小丽直恶心，她强忍着怒火，倒了杯水递给他，“我们离婚吧!”，“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离婚!”，小丽僵在了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望着眼前这个曾经疼她宠她的男人，一字一字地说:“告诉我离婚的理由!”，“我对你没感情了，必须要离婚!”男人说完，决然地起身进了书房。这个温馨的小家从这一刻起开始摇摇欲坠。
第二天一张离婚协议书端端正正地摆在了客厅的桌子上。看着那张离婚协议书，小丽按捺着心里的疼痛，细细地分析着他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从认识到结婚，包括婚后的这一年里，点点滴滴她都撸了个遍，“是不是他有了外遇”这个念头一蹦出来，小丽的心怦怦直跳。于是，她开始留意老公的行踪，偷看手机，查通话记录，窥探衣服上有没有女人的长头发……这些以前从电视上看到的小伎俩，没成想突然有一天会出现在她的现实生活中。
礼拜天的下午，小丽收到了老公的短信:加班，晚上不回家了。小丽的神经紧绷了起来，她挎着包火急火燎地出了门，她要去找证据，即使离婚，她也要知道自己到底输给了谁!老公单位的办公楼紧靠着一栋高档居民楼。来到老公单位她才发现自己上了当，整栋办公楼空空荡荡，连个人毛也没有。小丽傻愣愣地站在办公楼西侧马路旁的阴凉处，脑子里一团乱麻，就像猎人明明嗅到了猎物的气息，却始终没有寻到猎物一样。就在这时，一辆白色捷达车从她眼前驶过，嘎地一声停在了那栋居民楼底下，一男一女从车里下来，男的竟然是她老公张志阳，女的一身职业装，干净利落，当然也很漂亮。小丽懵了，她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进了居民楼。
一个礼拜以后，小丽主动给张志阳打电话，让他早点回来，有事要谈。张志阳一进门就看到了饭桌上的丰盛的饭菜，还有一瓶红葡萄酒摆在桌子上。看了眼一脸疲惫的老公，小丽心里苦笑着，张志阳目光游离，不敢看她的眼睛。“我同意离婚”小丽的话率先打破了死寂，说完她起身回卧室，拿出了那张离婚协议书和一支钢笔。小丽拿起笔，沉思片刻，签上了自己名字。协议书连同笔推到了张志阳的跟前，他脸色蜡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握着笔的手不停地颤抖着，突然，张志阳一下子昏了过去，瘫在了地上。小丽吓坏了，她惊慌失措地喊着老公。
守在老公病床前的小丽知道了前前后后的一切，她含着泪，紧紧握着老公虚弱的手，又生气又心疼。小丽又想起了在结婚典礼上她和他十指紧扣许下的诺言:无论贫穷或疾病，一辈子不离不弃。
鞠迎春，笔名橘子，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德州市作协会员，作品常见于《山东工人报》《德州日报》《德州晚报》《齐鲁文学》《清音书声》等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