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茶馆(第17期)|《女性赛博格说:“人活着,快乐不是最重要的”》王玉莹
茶客闲谈
女性赛博格说:“人活着,快乐不是最重要的”
在这个九月,雷公(雷德利·斯科特)的影迷们迎来了他晚年的科幻新剧《异星灾变》。他和它都丝毫没有让人失望。斯科特改编过我最爱的PKD小说《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以下简称《仿生人?》)。其实在我这里,《异星灾变》是这部小说的改编续集。斯科特对《仿生人?》改编经历了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银翼杀手》(1982)——《异形:契约》(2017)——《异星灾变》2020))。在《银翼杀手》中,他略去“仿生人会做梦吗?”这个问题不谈,加入了自己对“人造记忆”的思考,独角兽飞奔的一幕在观众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异形:契约》中,他借仿生人大卫之口,鼓励观众重新去追问:仿生人会不会做梦?会做梦的仿生人会梦见同类吗?;到了科幻新剧《异星灾变》,他继续回到《仿生人?》中对宗教(默瑟主义)的探讨,并将其现实化,冠之以确实存在过的米特拉教之名。
图片来自Dick, Philip: Do Androids Dream of Electric Sheep?
开头说了这么多,只是为了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如果你读到了这里,说明我成功了一半。其实我并没有打算去谈《异星灾变》,尽管它的女主角也是一位女性赛博格,且她无疑将成为科幻影视中一位经典的赛博格形象,她的美我们可以留到剧集更新完毕之后再谈。斯科特的电影中女性角色普遍令人挥之不去,如《银翼杀手》中看似性冷淡,却又柔情万种的瑞秋;《异形》里在男性中鹤立鸡群的瑞普利等。她们被大众聚焦了无数次,这次我想谈一谈的是斯科特改编影视中的一位被边缘化的女性角色——卢巴·卢夫特,同时她也是一位赛博格。
赛博格(cyborg),意指人类与电子机械的融合系统,在科幻小说中常表现仿生人。根据唐娜·哈拉维,“赛博格是一种混合生物体,由生物体和机器组成。然而,赛博格是由适应20世纪后期的特殊机器和特殊生物体组合而成的。赛博格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混合体,其组成成分首先包括我们自身以及其他未经我们精心挑选的高科技形式的有机物,它们成为信息系统、文本和人体功率学控制下的劳动、需求和繁殖系统。赛博格的第二个必要成分是机器,同样成为通信系统的形式、文本和根据人体功率学设计自动设备”。
图片来自唐纳·哈拉维:《类人猿、赛博格和女人:自然的重塑》
卢巴是PKD笔下颇具魅力的女性赛博格之一,她的美甚至在为众人所青睐的瑞秋之上。还没有机会读过原著《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Do Androids Dream of Electric Sheep?)的观众大对改编电影《银翼杀手》中的蛇女左拉隐约有些印象。在电影中,即使镜头不足,我们还是可以在左拉身上找到卢巴的影子。她们之间的共性有三。其一,她们两人的职业都属于艺术领域,前者是一名歌剧演员,后者是一位杂技演员。其二,两者在与男主的纠缠中,都逃不过“性”字。在原著中,卢巴以性骚扰控告了男主,并使其陷入仿生人群体的威胁;在电影中,蛇女左拉在后台更衣室遭遇到了类似的“性骚扰”。男主对其说:“如果可以的话我要检查你的更衣室…你会吓坏的,有人从洞里偷窥美丽的躯体…他们在墙壁挖些小洞,好看小姐们脱衣”。其三,二人的命运悲剧早已暗藏在文学/影视作品中叙述者的叙述里。卢巴第一次出现在读者的脑海中时,她唱着莫扎特的《魔笛》。小说中的男主对仿生人的声音十分震撼,却同时感叹道:“莫扎特,在《魔笛》问世不久后,就因身患肝癌与世隔绝了。那时候的他才仅仅三十岁啊!”此时,尽管卢巴高唱:“如果每个勇者/都拥有这个银铃/他们将轻易/击退所有敌人”(原文:Könnte jeder brave Mann/ solche Glöckchen finden/ seine Feinde würden dann/ ohne Mühe schwinden),但如同男主所言:“在现实中,没有这样一种可以击退所有敌人的银铃存在。”这是一段男主的内心独白,却道明了卢巴的结局。相似的,在改编电影《银翼杀手》中,男主一开口即称对方为“莎乐美小姐”。而众所周知的是,莎乐美也是王尔德笔下一位著名的悲剧人物。
图片来自网络
从赏金猎人发现人造蛇鳞,到拜访杂技场,再到猎杀蛇女,电影中给她的镜头少而匆忙。我喜欢原著,也喜欢改编电影。原著中的默瑟主义消失在了电影中,但电影中的制造梦境也十分吸睛。此文并不想抱怨斯科特对卢巴的丑化,而是希望首先来替卢巴挽回她高雅的形象,接着漫谈这位女性赛博格想对今天的我们说些什么。在原著中,PKD并未对其外貌有过多描写,卢巴的高雅与美主要体现在她独特的人生观上。
仿生人从被制造出来,自然的成为移民地的奴隶,不享有任何权利。她与一群“叛逆”的仿生人,杀死主人,逃回到地球。除了她之外,其他的仿生人都十分注重隐匿。他们生活的第一准则是珍爱生命。仿生人只有四年的寿命,当我们处在这个一百岁不是梦的年代,依旧大呼“珍惜生命”时,四年的生命对他/她们而言弥足珍贵。生命对卢巴同样珍贵,只是她认为“若为自由故,生命也可抛”。她被设计成一名艺术家,她也的确是一名十分优秀的歌剧演员。完美的嗓音加上姣好的容貌,使得她成为了人群中闪亮的星星。星星太亮了,就会轻易被人发现。她将自己置于闪光灯下,饱含热情的唱着、表演着《魔笛》与《唐璜》。闪亮的那一刻,注定了她的暴露。赏金猎人步步逼近,走向死亡的第一步已经不能回头了。第一次与赏金猎人交手,在仿生人们的配合下,卢巴意料之中逃脱了。如果她足够畏惧死亡,她会立刻离开剧院,躲到离城市很远的郊区去。但是,她再一次回到了剧院,导致其行踪被赏金猎人轻易掌握。这是她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与赏金猎人交手。
她去看蒙克的画展。《青春期》中的少女吸引住了她,少女小心翼翼的端坐在床边,看似平静,身后却被印上了沉重的黑影,预示她早已陷入困境。小说男主在其死亡后提到她死时的样子时,将其比作《呐喊》中的人。《呐喊》中的人看起来空落落的,捂住耳朵不知是为了躲避外界的噪音,还是害怕听见自己的喊叫。她不畏惧死亡,她害怕的是不能如同正常人一样过着平凡的生活。她想继续去工作、去娱乐、去思考,去享受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