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从头再来

从头再来

橘 子

  李姐要退休了,五十岁生日的头几天,纺织厂财务科就给她下了通知,正式办理退休手续。
  办理完所有手续,李姐最后一次来到她干了半辈子的车间,第三车间,二号机床,在这台笨重的机器前,她从青春年少奋斗到了雪染双鬓。她们这个棉纺厂效益一直不是很好,工资低,劳动强度大,平时很多工友干活累了,闹情绪说:离开这个破地方,随便打个工也比这里挣得多啊!话虽如此,真要离开的时候心里却是万般不舍,因为这里早已成为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车间的姐妹们都围了过来,拉着她的手,还未开口,眼圈先红了。算一算,每天和工友们在一起的时间比和家人在一起的时间都长。小芳抹了把眼泪说:“李姐退休后有啥打算啊?”,是啊!这也是李姐一直在盘算的问题。五十岁,说老不老,说小不小,更何况一大家子人等着养呢,每个月的退休金连吃饭都不够。李姐摇着头,苦笑了一下,燕子愤愤地说:“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人挪活树挪死,外面有的是挣钱的路子”,“是啊!大不了从头再来嘛!”李姐打起精神来给自己鼓劲儿道。
  李姐的老公是一名出租车司机,这是个苦差事,每天起早贪黑地出车。尤其是近几年,私家车增多,很多黑出租也风起云涌的充斥着出租车行业,生意不好的时候,跑一天,除去份子钱,所剩无几。年纪大了,每天半夜老公收车回来,腰酸得直不起来,李姐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第二天李姐一大早就骑着自行车出门找工作去了,她不敢闲着啊!双方老人看病需要花钱,女儿上学需要花钱,每个月房贷需要还,一项项开支摞在一块儿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她和老公的头上。街心路的一家超市的门口闪着招聘营业员的告示牌,停下车子,李姐用手指掖了掖耳边的头发,又拽了拽身上的黑西服外套,以前都是穿工作服,今天为了找工作,她特意换了身行头。走进超市,她来到了人事部,一进门,一个二十来岁的坐在软皮椅子上的戴眼镜的女的,开口就问:“大妈你找谁?”,李姐愣了一下,身边也没别人,这才讪讪一笑,说:“我是来应聘营业员的”,说完脸就红了,眼镜女吃惊地看着她,用右手白皙的中指轻轻推了推金边镜框,说:“营业员年龄三十岁以下,保洁员四十岁以下”,李姐的脸发烧般滚烫,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眼镜女低下头自顾自地玩儿起了手机。李姐退了出来,路过超市门口的玻璃门的时候,她刻意照了照,鬓角的白发那样不合时宜地耷拉在了耳朵边。
  后来她又问了几个卖衣服的私人小店,都因年龄被拒之门外。太阳西坠,深秋的风清冷起来,马路边的法国梧桐树的枯黄的叶子,被风一吹,哗啦啦地响,有一片叶子从树枝上飘飘悠悠地落下来,打了个转儿,钻进了李姐的车轱辘底下,车轮一压,碎掉了。此时此刻,李姐的心情就像这片离开大树的孤独飘零的树叶一样。回到家,伺候老公吃完饭,她并没有和他说今天找工作的遭遇,贫寒夫妻百事哀,不能再给他添堵了。
  第二天,以前的老同学打来了电话,聊天中,李姐说起了退休后想打份工的心愿,没成想老同学很爽快地推荐她去朋友的饭店干。二话不说,李姐立马赶到了那个饭店,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老板留下了李姐,还给她发了身服务员穿的工作服。穿上那身不太合体的旧工作服,李姐心里又找到了一种归属感,她决心一定要好好干。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尤其是在饭店里,顾客就是上帝,伺候人的活儿不好干!有一次,一伙客人要了个包间,几瓶白酒下了肚,几个醉醺醺的男人冲着服务员小蔡耍起了横。一开始只是言语粗鲁,后来竟动手动脚,小蔡是个二十来岁的大姑娘,吓得她一个劲儿陪笑脸,欲找机会脱身。就在这时,李姐进包间送热水,小蔡像看见救星般躲在李姐身后,一名醉汉冲过来,一把抓住了小蔡的胳膊,欲把她拉过去,小蔡浑身发抖。李姐向前一步横在醉汉身前,拽开小蔡的手,醉汉骂骂咧咧地说着难以入耳脏话,李姐实在是气不过了,啪一声,扇在了醉汉的脸上。最后,小蔡脱了险,李姐却被解雇了。
  从饭店回家的路上,李姐脑子里一直在思索一个问题,与其给别人打工,为什么不自己张罗点事干呢!她住的小区离黎明小学有两站路,离学校远的家长时常抱怨孩子中午吃饭难的问题。想到这里,李姐紧蹬了几下车子,飞速往家赶去.租房子,办营业执照,置办用品,半个月后‘李姐小饭桌’正式挂牌营业了。
  今年年初的时候,我路过李姐的小店,一进门,一股春天般的气息扑面而来,淡绿色的墙面,鹅黄色的一尘不染的桌椅板凳。还没到孩子们开饭的点儿,李姐系着围裙在干净明亮的厨房里忙碌着,李姐的老公跑车回来,顺路捎来了一大袋新鲜的蔬菜。店里还有一个二十来岁的漂亮女孩正在摆放孩子们的饭盒,李姐说,那是她女儿,利用假期来店里帮忙的。
  看着李姐满面春风的笑脸,我由衷地替她欣慰。‘从头再来’这四个字,她用实际行动诠释了它的内涵。
责编:丁松 排版:夏显亮
作者简介

  

  鞠迎春,笔名橘子,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德州市作协会员,作品常见于《山东工人报》《德州日报》《德州晚报》《齐鲁文学》《清音书声》等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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