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除夕

每逢年终岁末，回乡过年的心就会荡于胸口，急不可耐时便会搭上记忆的飞舟，一路乘风破浪直挂云帆，直至那除夕的港湾。我家在四面环水的南阳古镇，古镇的生活很美妙，老家的除夕挺特别，细细品味，总要禁不住娓娓道来。

天刚蒙蒙亮就得起床，除夕也不例外，起床后赶紧把家里的年货摊子摆好，乡人都俗称“摆芝麻摊”。我家三代人经商，多经营一些日用百货，镇上的生意人都知道，除夕只有半天的集市，年关还剩半天的好买卖，赶巧不如赶早，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家中的年货摊子大致分为字画、春联、鞭炮、玩具等，各有一摊，各居其位。摆摊可不是随便摆的，什么东西放什么位置都是有讲究的，尤其在年关，家家户户过年的那些必需品几乎都在显眼处。待到把芝麻摊摆得差不多的时候，赶年集的乡人陆陆续续地出现在了青石板路上，天也逐渐亮堂起来，慢慢露出了除夕那婀娜多姿的模样。

除夕的生意就忙一上午，过了午时便松快下来，很多商铺都随之收摊关门，而我家只收进去大半，通常只留一个香火鞭炮摊子，开一扇门面，直至夜晚。收了摊子就开始准备过年，祖母忙活着和面、调馅子、擦案板，成年后的小妹常常帮忙擀皮，除夕要吃肉饺子，祖母包的白菜猪肉馅的饺子可是我们的最爱。等我把大小门上的春联都贴好时，家里的饺子也快出锅了，香气扑鼻，年味浓郁，一挂鞭炮“噼里啪啦”地响罢，我家的团圆饭就开始了，镇上的团圆饭普遍都是饺子，老传统，老味道，蘸着陈年老醋更叫人回味良多。

夜晚，一串串的大灯笼照得街巷红光满面，隔三差五的霓虹灯闪得院落春意盎然，幽幽的青石板路又热闹了起来，溜街的多是些青年和小孩，收到压岁钱的小孩常喜欢买鞭炮放，朝天上窜的、往水里钻的都是他们的首选，我家的鞭炮摊子也因此倍受青睐，他们三五成群，嬉皮笑脸，摊主一句“这里有摊子，到那边去放鞭”会让人一机灵，而后又是嘻嘻哈哈一番，偶有活泼的孩童回应一句，“老板别关门，俺们放完再来买！”

晚八点，春晚准时闪亮登场，我和弟弟妹妹会围坐在电视机前等候着各自喜爱的节目，小妹的歌曲，小弟的魔术，小品相声是全家人的最爱，时常叫人听一段笑一阵。祖母会在我们身边忙着包大年初一的饺子，初一要吃素饺子，这时候的小妹会边擀面皮边看电视，遇到爱看的节目就放慢手上的节奏，要是不爱看的就快擀几个，不忙生意的婶子也会搭把手。一家老小围坐在里屋，拉家常，说往事，热乎气很快就把“年”给围拢住了。

随着子时钟声的敲响，古镇的除夕夜进入了高潮部分，鞭炮如潮水一般此起彼伏，一声声，一阵阵，大大方方地道别旧日，轰轰烈烈地召唤新岁；烟花像骨朵一样竞相绽放，一团团，一簇簇，勾勒着湖区的烟波浩渺，描绘着古镇的和和美美。有时，运河两岸的乡人还要在烟花爆竹上较量一番，你来我往，你响我亮，休憩的波涛被震得一惊一乍，入梦的小桥被照得羞羞答答，我家的烟花爆竹也常常无拘无束地追随其中......

放鞭炮的间隙，祖母要带着叔父和我祭拜祖宗，点蜡烛续香火，敬酒叩头，追思祈祷。期间，会给故去的亲人送去纸箔叠成的“银两”，追念故人的行善积德，祈求护佑家中的子孙后代，我们俗称“发纸”，火光明亮纸灰升腾意为显灵，老人们说这样的年才算完满。祭拜结束后，我和弟弟妹妹会先后给祖母磕头拜年，祝愿她老人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而在她眼中，我们都是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就这样，春回大地，否极泰来，崭新的一年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