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茉莉评李永普大型组诗《烟火人间》//时间循环中的悲歌与欢歌

时间循环中的悲歌与欢歌

——评李永普大型组诗《烟火人间》

评论:胭脂茉莉

据说马尔克斯在写《百年孤独》的时候为开篇第一句话思考了很久,才成就了这篇享誉世界的巨作,这说明在文学作品中第一句话有多重要,李永普的这组《烟火人间》,第一首诗《那些不以为然的痛》就吸引了我,他说“我在诗里写过一块石头”,而这块“石头”是父亲拉来的,可见,这块石头对于诗人的重要性,这首诗诗人对石头的抒写既客观又魔幻,亦真亦幻,就此,由这块石头敲击出了下文的起起落落的烟火人间。

在2015年7月我曾经给李永普的诗歌作品写过一个短评:一直不喜欢,给诗人命名什么打工诗人,农民诗人,官员诗人,学院诗人……在我眼中只有一个个鲜活的诗人个体。李永普,我不想称他为农民诗人或者打工诗人,也不认为他和其他诗人相比有什么真正的意义,我只看到一个身处底层,出身贫寒,却不卑不亢,才华横溢的诗人,他的诗沉郁浑厚,没有爆裂的高音,字里行间,秉承着汉诗的儒雅。

纵观人类诗歌的历史长河,经过无数次的大浪淘沙,留下了那么多灿若星辰的诗歌,这些诗歌在滋养着我们灵魂同时,我们甚至有的已经想不起来作者是谁了,因为作品早就大于作者本身。诗歌是人类文学的最高殿堂,也是文学的灵魂,无疑也是一种艺术,而艺术从来只是以作品的艺术价值向世界发出自己的声音的,李永普的诗歌作品可以和我们时代的任何一个最优秀诗人的诗歌相提并论,正如评论家所说的:李永普的诗歌值得文学文化研究者给予足够的重视和研究。

时隔五年,2020年的春天,李永普这组新诗《烟火人间》又进入我的视野,也是一种冥冥中的昭示吧,让我再次看到一个当代诗人对时代和自身命运的思考,这让我惊喜!

李永普笔下铺开的烟火人间既细腻详实,又情感饱满,而这些文字,独特的语境,早已打上了独属于诗人自身的烙印!在诗人克制而又扑朔迷离的叙述中让我们不仅仅是领略了中原大地上的风土人情,也看到了他的伏牛之南四十里小村;他的林地、小庙、沟坎、池塘;他的四月里的老洋槐;他的瓦屋前父亲栽下的青桐,还有那在家乡河畔踌躇独行的身影……这些生活画面经过了诗人艺术化的剪辑和处理,充满了蒙太奇般的电影镜头感。

“水仙和迎春该来时,西伯利亚的风,重拍小村的窗棂,门前的杏桃,枝上骤急攒动的胚蕾”这些对初春的外在的描写,也是诗人在写烟火人间那些生命之初的萌动和希望,而当诗人把诗之镜头转向檐口的麻雀时,俗世的痛苦呈现无疑。“羽毛是被吹乱的狂草,但它仍用飞,在一个体内划出一道庚子的烟火” 这里的麻雀,是红尘中的麻雀,也是诗人的自喻,更是诗人对现实的思索,有痛、有抗争、也有烟火中的憧憬。而这些烟火中的憧憬在哪里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灵魂的家园,并为之日夜奔赴,就如德国诗人荷尔德林的《故乡》,对生命与精神故园的永远回望,诗人李用普也用诗回答了读者“揽住空明尽头一带钢蓝,四十里距离在我,无疑最美的人间” 。诗人的憧憬之地,就是那《最美的人间》,诗人的出生之地,生养之地,那个叫“伏牛”的小村庄,也是一切爱出发的地方。

这是二O一九最后一天,清晨大雾骤散,阳光很好,空气很好。好得令诗人想要跨上赤兔马,提着青龙堰月刀,成为跨过小村和小河驰骋疆场的英雄,这段描写是诗人新年之际 写的《一柄砍刀风中扬起》一诗中呈现的场景,这首诗之所以让我读来唏嘘不已,是诗人下文的笔锋一转,“这些只是三里外关爷庙鞭炮锣鼓弄出的错误”,因为现实中的诗人并没有提着青龙堰月刀叱咤风云,此刻的诗人只是提着一把砍刀挥向那些灌木,那些准备拉回去在新年得以取暖和燎灶的柴禾,在这首诗中诗人不惜笔墨的冷静的还原了生活的本来面目,可当这些本来面目被诗人置于诗句中,却有着一种非同寻常的力量,而这非同寻常的力量到底是什么呢?

我们不妨看看诗人在诗歌《黑白厝》中曾写道:

这些人世的黑白厝

树巢里的三只乌鸦,静静地躲着

甚至不肯叫出半声。它们喙很长

像我上述的分行文字,一点也没用”,

在科技和物欲奴役着我们的时代,诗歌无用论由来已久,但“无用之用,方为大用”。此刻诗歌于诗人却是那点亮自身的力量,如那柄风中扬起的挥向灌木的砍刀,为诗人带来取暖的火和炊烟,这难道不是悲歌中的一曲欢歌吗?

“一点一滴损耗或消褪着路上人,正在使用的光阴。”这是一种被时间消磨着我们生命的恐慌和茫然,我们每个人都经历过,而诗人把这种感觉又收进了自己个性化的语言的容器里,诗写已经成为诗人有别于常人的幸福!也是这样的恐慌,提醒诗人在自然万物中去寻找人生的真谛!他在人间四月天捡拾几粒鸟鸣,在水蜜桃中发现了命运的果核,这也是诗人有关于什么是无常,什么是永恒的思考。在这首 《偶拾》的诗中:

前边一道沟,后面隔着林子一道沟

东边二百米大田下去,沟叫小河

西边原有三户人,现在屋子全塌了

紧挨院门,横着通往两个村子一条路

走来走去,整天只有我一人

天上什么路也没有

喜鹊斑鸠白头翁 随便飞

诗人通过“天上什么路也没有”,而“鸟”却照样飞,这一大自然的现象中,得以释怀,这首诗虽然是偶拾,却是诗人对自身命运和在时间循环中处于困顿中的整个人类普遍性命运的思考。在诗人的诗歌中这样的诗还很多,例如《住在星空的人》也是一首烛照现实,灵感一闪的佳作!

当诗歌成为诗人对世界发出自己声音的途径和艺术,这首《人民》之诗就更散发出诗人灵魂的清香,而这清香,是匍匐在地,自然生长出来的毫不矫情的灵魂的高贵。这首诗虽然短,诗意却很深远:

她开黄色的花,朵儿很小

小得不知道什么是炫耀

由花儿孕育的箭杆,从绿枝上垂下

伸入泥土。箭头在黑暗里膨大

直到被我拔出的那一天

我看到简易的草房子,知道它里面住着

和我的小瓦屋一样的一一人民

这些“和我的小瓦屋一样的一一人民”,这些一落地就生根的人民,写得如此简单纯粹,又震撼人心,这首诗中,诗人真正的“关注”,不仅仅是自我,而是万物同命运的大悲悯,从另一方面说也是诗人从持续写作的秘密中道出了作为一个诗人的担当和尊严。

《职责下去》便是这样的担当和尊严的延续。诗人在这首诗中再次写到了父亲,这里的“父亲”不止于只是血浓于水的亲情,我认为还有关于什么是真正的活着,什么是真正的幸福,对生命的更深层次的抒写,博尔赫斯曾有一段话:我意识到我就是那个人 ,那个死者 ,迈着一致的步伐 ,过着相同的日子, 直到终结 ,世界先是变丑 ,然后熄灭, 不仅面对着无法穿透的玻璃, 里面一个不存在的无法居住的空间 ,反映着,结束了,又开始” 这是博尔赫斯对生命之根,责任和担当最好的诠释,诗人这首《职责下去》和博尔赫斯这段话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诚然,只要时间在不停的循环,这烟火人间在不停的更替着四季,我们就要在痛苦和欢乐中唱响这生命的悲歌和欢歌,这是诗人和人类历史长河中无数的歌者汇集而来的声音,是存在的依托,也是生命的尊严和职责。

——胭脂茉莉于2020年4月19日

首发南阳日报5月8日白河

李永普简介: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在《诗刊》《星星》《延河》《诗探索》《飞天》《北方文学》《芳草》《绿风》《南国诗刊》《大河诗歌》《厦门文学》《鹿鸣》等报刊杂志发表诗歌五百多首,获得第七届红高粱诗歌奖提名奖。

评论者简介:胭脂茉莉,作家,诗人,父母取名刘彦芹,籍贯:江苏。出版发行《摊开画布的人》《这独一无二的人间》同人合著《现代禅诗流派诗人12家》等。现代禅诗研究会会员。曾获第二届莲花杯世界华文国学大赛铜奖,渤海风十佳女诗人,中国诗人微刊2018年名誉诗人,诗文集《摊开画布的人》获首届唐刚诗歌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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