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扶得醉人归

家家扶得醉人归

中国人过年离不了酒。走亲访友,尽管客客气气,还是遵循客随主便的习俗,觥筹交错,把酒言欢,这就是喝年酒。

过大年,亲友之间互相走动,是为拜年。十分熟络的亲朋好友,平时常联系,拜年这一礼节更不会少了;有些远脚客,长年难得一见,但是春节互拜是礼尚往来的老规矩;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不见的故交突然联系上了,这样的稀客更要找个机会聚聚了。所谓熟客、远脚客和稀客,是根据来往的频率界定的;一旦落座于酒桌边上,几番推杯换盏,酒杯的容积和酒精的度数才是宣示感情亲疏的硬指标——这是喝洋酒的人所不能理解的。

喝年酒不同于其他的酒宴,无需顾忌影响次日的工作,反正春节大假就是给欢天喜地的人们去“浪费”的;也不用担心缺少下酒菜,鸡鸭鱼肉早已在半个月前就准备充足,地里新鲜的青菜萝卜也一应俱全。敞开肚子喝年酒,扯天扯地扯话皮,就喝出了不少醉酒客。醉酒客的酒量各有深浅,醉酒客的秉性也各有千秋,他们在不同酒桌上的表现也是五花八门,但归结起来大致上还是可以概括成两种:文醉和武醉。

2005年春节,我曾经在家里的一场年酒上喝得酩酊大醉,自己什么时候溜到桌子底下,客人们是什么时候各自散去,我浑然不知。等我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早上,发觉自己头顶上方吊着输液瓶,旁边守着我母亲和妻子。我怕自己醉酒出糗,就问她们:“我没有乱骂人没有砸坏东西吧?”妻抱怨说:“命都快喝没了,你还能骂谁还能砸什么呀?”母亲也说:“你这是文醉,除了伤自己,不会伤别人的。”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听到“文醉”“武醉”的说法。

我并不知自己“文醉”时候是啥模样,但是喝年酒“文醉”的人我还是见过的。那是在九十年代的一个正月里,家住县城叶湖山的伯父在家中备了一桌年酒,宴请新婚燕尔的王红兵夫妇,还有红俭、我及一帮学友作陪。红兵的父母和伯父伯母是多年的同事加战友,红兵是伯父伯母看着长大的,所以席间伯父说了很多红兵儿时的趣事,一桌人谈笑风生,新郎倌红兵在这样融洽的氛围中不知不觉喝高了。伯母一个劲地责怪伯父话太多,又是讲笑,又是劝酒,没照顾好孩子;此时红兵舌头已经捋不直了,还替伯父说话:“妈...没事的。今天高兴...刘伯讲的这些...我都记得...”话没说完,人已经歪倒在椅子扶手上了。伯母把红兵安顿到沙发上休息。他就那么静静地靠在沙发上,不言不语,也不呕不吐,我们离开时,他还含含糊糊地致歉:“不...好意思...今晚没...陪大家喝...好。”第二天早上我离开县城时,想跟红兵道别,红兵居然还没完全醒酒,昏头昏脑,可见他确实喝过量了。但是那夜他那醉酒的模样是我见过的最文明的醉相。

喝年酒要是遭遇武醉,可够大家受的!塆里有个比我年轻的后生,他的同学圈子里出了不少有出息的人士,于是大家相约轮流坐庄请同学到家喝年酒。有一年轮到我塆里这个后生家里办年酒,就出了“武醉客”。武醉客是同学圈子里的辩论家,他自恃口才了得,一上来就端着酒杯劝了一圈子酒,在座的每个同学无一幸免,不论男女每人硬生生灌了一杯下去,而他自己忘形之中也喝了好几杯;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屁股坐下去,呼呼带风,左右两边的同学感觉不对劲了,想藏了他的酒杯,被他发现,又要求这二人各自“罚酒”一杯;主人再斟酒时,悄悄给他换了凉白开,他又数落主人怕客人多喝了他家的酒;说到激动处,杯子一甩,扔到对面同学的碗里了;大家趁机收了他的酒杯,给他盛了一碗热饭,他不肯,端饭碗跟旁边硬换酒杯,拉来拽去,饭粒洒到了椅子上;借换椅子为由,两个邻座赶紧避得远远的,一个人坐三个位子,他更加如鱼得水,声音越来越高,动作越来越大;说也说不过他,劝也劝不住他,拉也拉不动他......直到半桌人敬而远之,直到他近旁碗碟狼藉,直到他把自己放倒在地!一帮同学扶他起来,他还嘴硬:“你,你,还有你,都喝不过我,不信,再来一杯!不对,再来一瓶!”人已经站不稳,还不让人扶,撑着还要上酒桌去!

明白了吧?文醉客闷声不响,即使难受得五脏俱焚,自己依然无语;武醉客手舞足蹈,即使烂醉如泥,还是嘴硬到底。也许我所见的文醉、武醉都还不算醉,比这醉得凶的状态多了去了。听说文醉厉害的深沉到数日不醒至损害脑神经的,武醉可怕的有指桑骂槐东奔西突甚至打家劫舍的。

酒不醉人人自醉,小醉怡情,大醉伤身;文醉伤自己,武醉伤感情。喝年酒,续亲情,叙友情,开心快乐就好,健康文明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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