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暑文】浠水老家的那些禁忌，你还记得多少？

那些禁忌......

1|ONE

小时候我家里养有小鸭子、小腾（番鸭），我婆（奶奶）不放心它们，怕丢失，总是将它们关在屋后圈子里养，每天拿一个木盆放点水，供它们洗澡、嬉水。到了暑假，我也会到门口塘近岸的水草中抓些小泥鳅、小鱼虾之类，放到木盆中，让小鸭子、小腾抢食。

有一天中午，我抓完鱼虾，喂饱了鸭子和腾，感到口渴，急忙跑到厨下，伸手要去打开热水瓶嘴上的木塞，被我婆喊住了：“你那捉魔鲵（泥鳅）的手，莫去碰那开水瓶，会炸了瓶胆的！”我赶紧缩了手。

每次抓过鱼、摸过泥鳅的手，不能直接碰开水瓶，这是我打小就接受的警戒，所以不会轻易破戒，生怕我那沾满鱼腥气的手一打开热水瓶的软木塞，那瓶胆真的会“嘭——”地一声爆炸了。

没有了解过别人家有没有这个禁忌。可能我小时候抓过鱼虾和泥鳅的手比较滑，大人担心拿不稳热水瓶，才如此唬我；亦或者一手的鱼腥气，通过我的手接触了瓶塞，再传导到热水瓶里，会留下腥气等异味，所以不让我去碰热水瓶。

不光抓鱼的手不能去打开热水瓶塞，坐在饭桌上，泥鳅做成的菜，还不能吃，大人的解释是小孩子吃泥鳅会手打滑，捏不住笔，写的字就歪七扭八。小时候吃的泥鳅少，也没见我的字变得端庄秀丽起来，倒是至今还没学会依靠舌尖厘清鱼刺，觉得吃泥鳅老麻烦了，所以在外点餐我基本不点泥鳅。

吃鱼的时候，还有一禁：鱼籽也不给孩子吃！据说吃了鱼籽的孩子不会认秤，——这大概是阿拉伯数字普及以前的规矩，因为古老的杆秤上面的标识不是数字，而是星星点点的秤花（有点像鱼籽），鱼籽吃多了，难免会跟秤花混淆了。近代的杆秤逢五逢十的数字会有特别的标识，其实不难辨认。到了当下，杆秤几乎成为古董，即使不认得它的数字星花，也不碍任何事。所有当今的孩子幸福啦，鱼籽、鱼籽酱爱怎么吃都可以。

2|TWO

饭桌上的禁忌，或者说，与吃有关的禁忌，才是儿时禁忌的主题。

家里有客人来了，大人一般不让孩子上桌同大人一起吃的，若是客人坚持要求孩子一同入席，大人也会催着孩子快些吃吃完，快些下桌；这一点与很多地方客人没吃完不得离席的要求，略有不同。

端碗拿筷子也有讲究。最忌讳的是撮起指尖拿碗，碗底要完全放在掌心五指相托才行，最好是饭碗端正地搁在桌面，一手扶碗，一手握筷。拿筷子的手，不能太考前，也不可太拖后，基本上是握住筷身的五分之二处。吃完饭，自觉收拾自己的碗筷，不要把它们留在桌上，更不可以筷子架在碗上。

很多地方要求吃饭时不发出声响，这一点浠水人没有硬性规定。反倒是在青黄不觉得淡季，喝粥和吃面都是带响的，不带响声反而没了生活的气息。浠水有句老话“一吹三层浪，一喝九条沟”说的就是清汤寡水的岁月里，人们喝稀粥的热闹劲儿。吃饭带响，是一种苦中作乐的生活态度。

吃饭不剩饭，剩饭不乱倒。尤其是处理剩饭的禁忌明明白白：不可以直接将剩饭倒在地上，让猪鸡鸭来吃，而是要倒进槽里、装在盆里，再让它们吃——不然的话，糟蹋粮食的人会招致雷劈的。

平常吃饭，长辈会告诫晚辈，不要端着饭碗满塆捞，一家人吃饭，即使没有坐上同一张桌子，也要保证在同一屋檐下。别人家吃饭的时候，不要缠着人家的孩子一起玩。

3|THREE

有些禁忌似乎还很灵，立竿见影地灵验。

现在的孩子很少有人学玩手影游戏的。一是因为游戏项目太多了，像做手影那么老土的游戏不会被孩子们接受；二是因为灯光光线太强，光源太丰富，不容易聚光成影。只有在物资匮乏的年代，只有在简陋之至的旧房子里，手影游戏才会深受孩子们的喜爱。

一盏油灯，一壁土墙，一对祖孙，开始演绎手影游戏。爷爷在油灯和土墙之间，或单手、或双手，不断变换手势，田畈里的牛头、家门口的狗头、树杈上的喜鹊、池塘里的鸭子便一个个地影照到了墙壁上。每一次变换，都逗得孙子开心大笑。这是我儿时曾经的欢乐时光，可是我婆总会过来打断我爹（爷爷），因为她担心我玩过头了，会尿床！她是对的，小时候的几次尿床经历都与睡前玩手影游戏太嗨了有关。

所以，我婆规定，不许我爹在睡前给我做手影，实在要玩，晚饭前初上灯的时候可以玩一会儿。

月亮，算得上是儿时的一个可望不可即的玩伴，但是跟它玩，也有禁忌，就是不能用手指指它。新月往往出来比较早，太阳还没下山，它已经挂在东边的天空了。“毑（浠水话念me，方言，指母亲），看啦，月亮，像沙镰（像月亮一样的老式镰刀）一样的月亮。”当我用手指向东天的时候，我妈一边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一边猛打我的手，责令我放下：“莫指月亮，当心月亮婆婆夜歇下来割你耳朵！”

小时候有几次耳垂下面的耳根部位有小裂口，我妈吓唬我说：“昨天是不是指过月亮啦？月亮婆婆晚上来割耳朵了吧？！”我想了想，好像有那么一回事；再想想我妈说的话，好像是那么回事儿。

从此不敢对着月亮指指点点。

4|FOUR

“毑嘞，这黄鸭子啄那麻鸭子。”池塘里有一只黄色的鸭子骑在一只麻鸭子身上，黄鸭子的扁嘴巴还咬着麻鸭子的后脑勺不放，麻鸭子整个身子几乎被它压到水平面以下了！

太欺负人啦！一生气，我就捡起岸边一块石头向两只鸭子身边投掷过去，想把它们驱散开来。我妈见了，低声吼道：“不许看！”赶紧拉开我离开了池塘。这是我还没上学之前经历过的一件事。

越是不让看，越是想知道究竟，一是担心那只麻鸭会不会淹死，二是不明白我想救一只鸭子的命，我妈却不让我看，有什么不可以看的呢？第二天一大早又折回到池塘边，见前一天几乎淹死的麻鸭和欺负它的黄鸭没事一般在水上嬉戏。我把自己的疑惑跟大一点的孩子讲了，那孩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那是鸭公鸭婆在打水，么可能淹死唦？”我没念过书，没他有见识，他说“打水”死不了鸭子，我就放心了。

再后来，慢慢明白，不光水里的鸭子会打水，岸上的公鸡也爱打水，逮着母鸡就“打水”，会“打水”的鸡鸭们下的蛋才能够孵出小鸡小鸭。

再后来，看见牛公骑上牛婆，我以为牛也要“打水”了，旁边有人纠正：“这不是打水，这是搭脚！”

再后来，看见公狗骑上母狗了，我以为它们要“打水”了，有人纠正道：“狗和狗不打水，它们只打连！”果然，公狗和母狗尾巴交接，头部却各朝东西。

鸡鸭打水，牛羊搭脚，狗狗打连，大人自然不许小孩子多看一眼。我们那时候都是偷看来的。

5|FIVE

走路也是有禁忌的。

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各走各的右手，把左边的路面留给迎面而来的人。这是规则，不是禁忌。我至今还记得这三个禁忌：

一是淹死过人或者有人投水自尽的水域的岸边不要去走。老人们说，淹死的人到了阎王爷那里是得不到转世投胎的机会的，他必须守住淹死他的那片水域，除非右下一个被淹死的人来接替他；所以淹死鬼一直潜在水下，他如果急着投胎的话，随时会拉一个岸边的活人接替他的水鬼位子！

二是有人上吊过的油桐树下，不要去走。吊死鬼和淹死鬼的待遇大概一样吧，所以他时刻在那棵要了他命的树上等着下一个替死鬼的出现。

三是午时不要误入阴兵路。老人讲，只要有人居住的地方，一定有一条阴兵经过的大路。这条路不是村里的哪一条路，而是阴兵习惯要走的一条路。阴兵习惯在两个时辰出没：午夜和午时。怎么知道哪一条路是阴兵路呢？通常村里有人故去，送葬的路线往往是有讲究的，也基本是固定的，而这条路上，午间有阴兵路过，也是可能的。阴兵怎么会在午时出没？大概因为旧时候官府习惯在午时三刻开刀问斩吧，阴兵此时出没是按照惯例来“招兵买马”的！

哈哈哈，关于阴兵的传说，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