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辑 又是一年清明时
【清明特辑】
又是一年清明 梨花白,杏花红,春草青青柳条新。
又是一年魂断清明时。这个时节,是踏青扫墓的日子,思绪如春草,自然会忆起那年、那人、那事,亲人在世时候,种种在心;来时不易去也难,离去时刻,那是天边的最后一抹夕阳,后来是一堆黄土。年年,从泥土中长出小小的草来,或许,有三两朵野花,淡淡地开,还有几只麻雀在低低地唱。
追忆故人,隔世凄婉;思念如雨,绵绵密密。清明将近,请你先期用文字的方式参与我们的清明节话题。一起思念已故亲朋或者说一下你印像最深的清明节。 主持/西北偏西
萧山清明风俗
文/西北偏西
冬至一百零六天后是清明,各地清明,家家清明。清明前一天为寒食,很多人只知清明,不知寒食,所谓禁火寒食,也就是禁烟火,只吃冷食,所以寒食前一天就要做好米饭糕团,现在的艾青团子应属寒食遗制。
虽说各地清明,终归有些大同小异,即便萧山,也有略微差异。一般人都知道清明上坟祭扫,而不知在家就要先事请菩萨及祖先。我今作详细攻略,遵照从古从繁的原则。
选定日子,不宜祭祀日子勿用,一般均可。最好早晨也可上午,先请菩萨:青龙和五圣菩萨、财神菩萨、寄拜菩萨、文昌菩萨(家有读书人),以上可一并请之,香点13炷,较过年可简单些,不一定要备福礼,荤素搭配即可。不要忘请的菩萨多了,元宝要多烧些。
接下来就是请祖先,分内客羹饭和外客羹饭,一般请至三代祖宗,加艾青团子供养。请菩萨和祖先可参照笔者前文《萧山过年风俗》,此处不复赘述。
然后上坟祭扫,培土并铲除杂草荆棘。先请土地菩萨(或称山圣土地),荤素搭配,青团子、水果若干,三盅酒,一盅馒头饭,一双筷,筷竖插馒头饭上,两边放两只空酒盅备用,蜡烛、香与其他菩萨同,元宝一副、三副、五副不等送之。萧山有连土地夫人一起请的,谓山公山婆。
再是祭祖先,蜡烛吹灭后再燃可用,上过的菜亦可用,香点一炷(也有香点二炷),蜡烛、香摆放外侧,馒头饭分拨两只空酒盅中。墓碑为里,由外向里依次:三盅酒,三盅饭,三双筷分置,六碟菜荤素搭配,有鱼有肉不算委曲,艾青团子加水果,其它如发芽蚕豆、荸荠、甘蔗若干,蚕豆荸荠甘蔗讨彩头,寓意发家并节节高的意思。一炷香功夫,可烧银锭送之,一千、二千均可,蚕豆荸荠青团子抛掷坟上。
事毕,也有放炮仗,也可不放,现在时尚一些也加鲜花供养,不一而足,也无一定之规,孝与不孝,敬和不敬,存乎于心!
又是一年清明时,人天殊途两相知
文/航坞樵夫
写下这个标题,眼眶还是禁不住发热,虽然,你远去已经颇有时日,七个月差三天。这两百多个日夜,兄弟们可从来没有当你永别,只是把你的远离看作是一场遥远而漫长的旅行,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接到你的电话:“兄弟,我回来了,今晚聚餐,为我接风。”
你暂时还没有回来,那还是让我们来看你吧。后天下午,兄弟们将会结伴而来,陪你来聊聊天,看看你的新居。虽然新居比不上原来的房子高大宽敞,但我们知道,以你的豁达,你一定会告诉我们,换了一个地方,比以前的环境清静多了,听不到喧嚣的汽车,闻不到呛鼻的烟尘,有潺潺小溪,有萋萋芳草,有郁郁黄花,有啾啾黄鹂。以前,是一天到晚的奔波,现在,是舒心足意的休息。是的,和兄弟们在一起,你不会把你的烦恼和不如意告诉我们,你只会让我们分享你的快乐和惬意。而当听说了兄弟们的困难,你总是首先考虑,自己能够做点什么,可以减轻兄弟们的负担。
我们还知道,你现在去的地方,极乐世界肯定是你的首选。在那里,众生无有众苦,但受诸乐;在那里,七重栏楯,七重罗网,七重行树,皆是四宝周匝围绕;在那里,微风吹动,诸宝行树,及宝罗网,出微妙音,譬如百千种乐,同时俱作。常言道,心平行直即是佛,与你相处三十多年,虽然没有从你嘴里听到一经一偈,也没有听你把动听的善言豪言挂在嘴边,但透过你的行为,人们分明看到一位真正的佛子:正直、守信、自律、利人。这样的人品,配得上那里的洁净。
如果机缘未熟,你还没有花开见佛,那我们知道,你一定去了天上。那里,没有横流的物欲,没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你的性格和为人,正适合在那里生活,因为,你在人间的时候,已经养成了那里的生活习惯。当我们在朦胧的雾霾里辛苦奔波,视难得一见的蓝天白云为上天的恩赐时,你生活在白云之上、蓝天深处。你一定在俯视着我们,看到我们的苦相,你一定面露苦笑,微微摇头,或许偶尔憋出一句感叹:“兄弟们,得放手处且放手!”是的,有了好去处,你总想让兄弟们一起去享受。
总之,我们知道,你在远方,一定不会受苦。凭什么?就凭你的为人,不是有一句话么:“莫问来世果,今生作者是”?
就像我们知道你一样,你虽然离开这么久,肯定也是知道我们的。记得那天在你的灵堂里我对你说的话吧,那天,你躺在门板上,似乎太累了,紧闭双眼,脸色也不太好,我不顾你的疲倦,在你面前代表兄弟们和你说话。我说,你走了,走得这样匆忙,没有来得及和兄弟们说一句话,但我们知道,你最放心不下两个人,一个是你年迈的母亲,一个是你刚从学校走入社会的儿子。我叫你放心,凭你的为人,已经为他们盖起了宽广的余荫,别人会把对你的感恩,报之于你的亲人。现在,你看到了吧,我说的话是多么的准确。你的儿子,进了你当时工作的企业,老总如何培养自己的儿子,就如何培养你的儿子,先从最基层的岗位开始,有了生产实践的感性认识,然后把他调到技术部门,只要孩子自己肯努力,前途是一片光明。从他的表现来看,是不用为他担心的。至于你的母亲,你也同样不用担心。那天,在你的灵堂,我和你说完那番话,请你母亲面南而坐,请你的大伯小伯分立在她两旁作为证人,我叫在场的兄弟全部跪下,我代表兄弟们向她老人家磕了四个响头,当场认了干娘。这只是形式,现在,无论哪位兄弟有机会,都会去看看她,陪她聊一会,或者陪她一起吃顿饭。农历三月二十四,是干娘的生日了,我们已经约好,全体兄弟带上家人,一起为老人家过一次生日,让干娘隆重地做一回主角。
你肯定也知道,兄弟们的聚会还和以前差不多,只是喝醉的几乎没有了。
你应该还知道,我现在的工作单位,当时主要是因为你的面子才跳槽过去的,现在我觉得工作非常愉快,自己也感觉进步了,在这里,我知道了什么叫做天外有天,比以前谦虚多了,我甚至想,如果在我年轻的时候进这样的企业,我的性格有可能会不一样,不会这样目中无人。
说到现在,我突然想到都是我一个人在说,你还没有插上一句嘴。就像往常一样,和你在一起,我说个八九句,你说不到一两句,当我终于想到要让你说话的时候,你总是微微一笑,那情形,倒不像是相知多年的兄弟,而像是一位宽厚的长辈面对一个调皮的孩子。这一次,你干脆一句话也不说了,把说话的机会全部给了我。但我知道,你在倾听,注视着我,面带微笑。一如往常。
七律 清明
文/冰玉梅花
又到清明雨细时,雾烟催泪戚迟迟。
昔年欢笑终难现,此刻凄凉梦自知。
墓道弹弦花也泣,林中低吟鸟生悲。
节前不语伤心处,孤雁声声寄我诗。
我的外婆
文/斜晖脉脉
接连看了两篇关于外婆的文章,也让我想起了我记忆深处的外婆。我有两个外婆,但我脑海的记忆中只能找到一个,而另外一个素未谋面。
记忆中的外婆中等身材,偏胖。她总穿着青色褂子,像民族服装那样领口束紧,纽扣在腋下。裤子也清一色是左边扣扣子,那时候前面带拉链的女式裤子还没有那么普及,外婆一次都没能尝试过。外婆脸上的皱纹像蒲扇上面的褶子,笑起来的时候更像一朵菊花。她的大门牙从我记事起就没见过,嚼东西的时候只能依靠磨牙像推石磨一样左右摇摆绕圈圈。她头上长年包个藏青色头巾,头顶上面花白头发见证了岁月的流逝。外公去世之后,她和一个小舅舅孤儿寡母聊度残生。
我母亲对人十分和善,对待外婆尤为尊敬。逢年过节,母亲总会带上自己制作的点心,捎上平时舍不得吃的腊肉送去给外婆。中国人崇尚礼尚往来,虽然是长辈,外婆也经常会带着礼物来我家住上一宿。如果是在假期,她就会把我接到她家去住上几日。那时候我正只有七八岁,正是换牙的年纪。牙齿脱落长出新牙之前,牙龈痒得难受,总爱拿舌头去舔舐。这时候和蔼的外婆就会满脸严肃地对我说:华华唉,你若是再这样舔的话你的牙齿就会和外婆一样了喔!说完特意将没有门牙、参差不齐的牙齿露出来给我看,吓得我赶紧闭上嘴巴。
离外婆家一里路的地方有个泉眼。外婆在泉眼下面挖了一个小坑,形成了一口水井。那里的山水清冽可口。外婆总喜欢带我去水井里取水。她有个自制的竹筒,把竹筒放在泉眼口,眼看着咕咕的泉水灌满竹筒,心里莫名激动。也有口渴的时候,竹筒里接了一小口水便等不及要先饮为快。用竹筒盛过的水喝起来更觉甘甜,以至于我现在偶尔独自外出吃饭的时候,总喜欢点竹筒饭。到黄山旅游的时候,面对玲琅满目的砚台笔墨虽然心存爱慕,但我的目光更多是被品种繁多的竹制笔筒、杯子深深吸引。时常在睡梦中也会有和外婆一起拿着竹筒去泉眼取水的画面出现。见竹筒,思故人。
外婆是个勤劳又慈爱的人。她虽年岁已高,但是仍旧忙碌着。我也曾经帮她放过牛。外婆背着背篓去做农活的时候,我和她邻居家一个年纪相仿的小孩一起在田埂上放牛。外婆家的牛有点欺生。外婆使唤的时候它服服帖帖,却全然不把我们两个小女孩放在它的牛眼里。我们常常聊天聊得忘乎所以。站在牛的前面被它的角顶,站到后面被它的蹄踢都是常有的事情。好在它没有西班牙斗牛那样的神威,即便它生气我们挡了它吃草的路,也只是小施惩戒。但外婆看到我们被牛顶到总会急得大喝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迈着小脚跑过来问长问短。老黄牛看到外婆来到跟前,像个害怕训斥的孩子。低着头继续吃草,扑闪着两个大耳朵像是摆手,尾巴扫来扫去像是驱赶身上的蚊蝇,又像是在向外婆示好。外婆虽然心疼我们被牛欺负,但好在我们都并未受伤。她看到老牛偶尔可怜兮兮地偷瞄她几眼,拿着竹枝的手软了下来,最后总是呵斥几声了事。她对牲畜尚如此爱护,更何况对人?
在一个日落西山的黄昏,我放学回到家准备烧饭。拿出一个钵头(一种陶艺制品,类似于砂锅)准备把剩饭盛起来,听到不远处传来狗叫声,就把钵头 随手放到桌子上走出门去查探,张望了下却没发现什么异常。一溜烟的功夫突然看到我家的狗竟然吃了雄心豹子胆破天荒骑到了桌子的边缘,在碗里嗅来嗅去,误以为里面盛放着什么人间美味。我大喝一声,狗吓得连忙缩回两只前爪。谁知这么一点高度竟把一只大钵头摔得粉碎。我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狗叫声越来越近,我甚至有种后背发凉的错觉。听到脚步声刚一抬头,发现来人是大我一岁的表哥。“华华,阿姨和姨夫去哪里了啊?外婆死了呢!.......”我突然觉得天旋地转!过年时还健步如飞的外婆,怎么突然之间毫无预兆地撒手人寰了呢?我只觉得双手颤抖无力,不知所措。幼小的我那时候还没有经历过什么真正的生离死别,只觉得突如其来的噩耗让我不知所措。“外婆是掉进一个深潭里摔死的。快去把姨夫和阿姨找回来吧!我要先回去了。”表哥的话戳醒了我。我连哭带跑,爬到父母亲烧炭的地方----在一个叫黑湾的山坳里。父母亲连忙扔下手中的活计直奔外婆家。父亲说下午的时候山上有块石头滚下来几乎从耳边呼啸而过,幸好头稍微一偏没擦到脸上的皮肉。想来是冥冥中外婆在向他报信。母亲看到外婆的那一瞬间哭得肝肠寸断,我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是:"您最后怎么走了这么一条路啊?啊、啊、啊......"事情的大致因由是听外婆的邻居说的:有人偷外婆家的树,她去巡山的时候不慎滑落山崖跌进了水潭里。后来被山上干活的乡亲发现后连忙找人帮忙捞起,却已经无力回天,我可怜的外婆早已驾鹤西去。老天以这样残忍的一种方式带走了外婆,给我们所有人带来的伤痛是无法言喻的。曾经和蔼可亲的外婆躺在棺材盖上,嘴角竟然有一丝安详的笑容?她的面容有点浮肿,两只手因无法伸直就那么弯曲着叠放在面前。原本微胖的身材显得更为臃肿了。任凭家人如何哭天抢地,外婆终究是再也回不来了......
这个外婆不是母亲的生母,我母亲很小的时候就被我外公送走了。但是,从初见的那天起,两个善良的人就像亲生的母女一样相处着。我想天上的亲生外婆看到这些也会倍感欣慰吧?感谢您二位分别赐予了母亲肉体和灵魂!又是一年清明时,没有鲜花、没有香烛,唯有心中默默祝愿长眠地底的亲人早日脱离苦海、魂登极乐!
七律 清明祭外婆
文/井底蛤蟆
还寒乍暖到清明,泪逐春风向小茔。
石径昔为欢笑地,《澎湖》今作怆凄声。
百年备受艰辛患,一碣空余享祭羹。
长恨泉台音问绝,唯期魂梦会三更。
化作春泥更护花
文/望月
早年到了小满时节,看到田里的小麦籽粒渐满,就会想起童年时钓麦头虾的快乐时光。可是那年的小满不一样,因为父亲重病在床,因为再过几天就要进入那个被民间称为“五黄六月”的季节。民间认为“五黄六月”是个不吉利的季节,我心里也隐隐感到父亲怕躲不过这个五月了。
那天下着小雨,我坐在会议室里,有点心不在焉。这是一场经过了好几个回合的马拉松式的谈判,双方都在寻找着对自己有利的政策依据、施展着自己的口舌千方百计想说服对方,同时也在一点一点地消磨着对方的耐心。如果不是父亲的病情危急,我当然也能耐着性子陪着领导一直坐下去,那怕是坐到天明。
第N轮的谈判终于结束,但这雨却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我心里焦急,出得门来很快推出那辆显得有些破旧的自行车,披上那件雨披,往老家的方向赶去。
我骑在那辆显得有些破旧的自行车上,雨水顺着雨披的缝隙渗了进来,与身上的汗水混在一起。当时虽说是快要进入五月的天气,但这雨水贴着汗水袭上身来,竟有丝丝凉气。
父亲起病已有半年多,先在萧山人民医院诊疗,春节后又把父亲送到杭州的一家大医院复查,确诊得了不治之症。突然间得到这样一个不幸的消息,我的心里十分恐慌,好象这天就要塌下来一样。我与弟、妹他们商量,要不要把杭州这家大医院的检查结果告诉父亲,结果却是惊人的一致:暂时不要告诉父亲,母亲那里也是能瞒则瞒。我们心里忐忑不安,脸上却要显得无事一样,情以何堪。
这时忽然想到,多年来我们各自在外谋生,竟然没有好好地回家陪过父亲。有时父亲叫我们回家吃饭,也是来去匆匆,很少在家里住过一个晚上。我和弟、妹他们商量,看来父亲在世的日子已经不多,我们得抓紧这有限的时间尽尽孝道,陪着父亲走过这段最后的时光。此后的每个晚上,我和弟弟、妹夫他们按照排定的值班表每晚至少有一人陪着父亲。
我们不清楚父亲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身患绝症的事,但是从我和父亲的对话中我猜想父亲应该是知道自己病情的了,父亲只是不想加重我们的思想负担而故意不点破的。
又过几月,揣摩着父亲离最后的日子可能不远,我和弟、妹他们商定先由我和妻子向各自的单位请几天假,整天猫在家里陪着父亲。我的弟弟、妹妹和妹夫他们,除了坚持自己的正常工作外,下班后唯一的事情就是急匆匆地往家里赶。
到了第三天的下午,妻子想回到自己的住处拿些替换衣服并到单位续些假期,吃了午饭便匆匆往自己的单位赶去。
妻子走后,我又陪着父亲说了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因为我在家里已经有两天多寸步不离地陪着父亲,所有需要交代的事情父亲已经多次向我交代,我也熟记在心了。)
父亲看我有些倦意,便要我休息一下,母亲也催着我抓紧时间睡一会,说由她陪着父亲就行了。我给父亲服了药,父亲对我说他也要躺下休息一会,如有什么事情的话他会叫我的。看着父亲的状态不错,我心里稍有宽慰。
我迷迷糊糊地想着心事,慢慢地竟然也睡着了。母亲看着我和父亲都已睡去,便躲到一边做着父亲后事的准备。
过了大约半个多小时,我从睡梦中惊醒,匆匆去看父亲,忽然觉得父亲的脸色有些异样,便拉着父亲的手大声叫他。
虽然我对父亲的离世已经有足够的思想准备,但是一旦真正到了那个时刻,心里还真是接受不了。
我拉着父亲的手,大声地叫着父亲,问他能不能听见我在叫他,然而回答我的不是父亲熟悉的声音,而是父亲的手在我的手里轻轻地动了一下。此时此刻,我知道父亲的语言功能已经消失,但听觉仍在。我赶紧对着父亲说:阿爹,你听着,我给你说几件事情,我说得对,你就动一下手,我说得不对,你不要动手。
父亲的两只手,一只被死神拉着,另一只被他的儿子拉着。儿子知道自己的手终究敌不过死神的手,便抢着时间把父亲交代给儿子的最最紧要的三件事情重新复述了一遍。儿子每复述完一件事情,父亲的手便在儿子的手里动一下。等到三件事情复述完毕,父亲的手就再也不肯动了。儿子怕父亲连听觉也已失去,便又对父亲说:阿爹,我同你说,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了,你就再动一下手吧。儿子的话刚说出口,父亲的手又奇迹般地在儿子的手里动了一下。
一阵手忙脚乱以后,我终于清醒过来。
因为当时家里还没有电话,只得跑到老街上的邮电局里去给我的弟弟、妹妹打电话告诉他们父亲已经去世的消息。我把电话打到我妻子的单位找她,得到的消息却是她人都还没有回到单位。事后妻子不无遗憾地对我说:早知道是这样一个结果,她是无论如何也要留在父亲身边送送他的。
父亲已经远去,再也回不来了。伤心之余,我们明白只有把父亲的丧礼办好,把父亲嘱咐的三件事情办好才是对父亲在天之灵最大的安慰。
丧礼按部就班地进行。父亲的几个妹妹,哭的是那样的伤心。她们追诉哥哥的艰难身世,哭诉自己的苦难童年;追诉与哥哥手足之情的往事,哭诉与哥哥天人永隔的悲伤。她们感叹造化弄人,刚刚要开始享福的时候哥哥却过早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她们倾诉对哥哥的感恩之情,哥哥自己的经济状况并不好,但从不忘记在她们有困难、有需要时尽可能地帮上一把。
父亲的许多往事,我们并不了解。通过姑妈她们的哭诉,父亲的形象在我们的面前渐渐高大起来。
很长一段时间,父亲以其微薄的工资养活着我们兄弟姐妹和母亲。早年父亲在我们居住的那个小镇上工作,那个小镇的镇长就住在离我家不远的地方,如果父亲稍为自家着想,母亲本来也是有机会进入到那个小镇的企业工作的。想起过去清贫的生活,母亲到现在还不无感慨地对我们说:当时镇里有好几次安排她到企业去工作,父亲总是说镇上比我们困难的家庭还有很多,让镇里先安排别人家吧。
四清运动前,父亲被调往外地工作。有一天,家里来了两位不速之客,他们先是向邻居了解我家的生活情况,后又进入我家察看,连碗柜也不放过。我的母亲,一个家庭妇女,当时正在自家的园地里劳作,遇到这种情况,吓得不轻,生怕父亲在外犯了什么错误,叫她带着几个孩子如何度日。据父亲后来说当时好象是他们单位里有人指控他经济上有什么问题,但通过组织调查否认了这种指控,还了他清白。
父亲走后的这些年,我们兄弟姐妹过得还算顺利,相处得也很融洽。遵照父亲的遗嘱,前两件事早已按照父亲的吩咐如期完成,第三件事就是照顾母亲,我们会努力做好。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感谢父亲的在天之灵,佑护我们安居乐业。
写给Leslie
文/紫菜汤
哥哥,在我的影集里,始终有你的一张照片(还有翁美玲,周慧敏和钟楚红的)。记得那还是初中时在校门口的地摊上淘到的,上面有你忧郁的眼神,还有四个字“沉默是金”。这张照片保留至今,是因为你已经不在人世,我本是怀旧的人,你又是我青春期非常喜欢的偶像,所以它,值得纪念。曾经很疑惑,认为你傻,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事?现在想来,正常。每个人都有活着的理由,当然也会有死的理由。当积极战胜消极,你就活下来了,当消极占上峰,如果你不怕死,那就必死无疑。没有人能真正明白别人内心真实的想法,一般人总喜欢把自己最光鲜的外表展示出来,得到共鸣,得到认可,而把自己阴暗的一面悄悄隐藏,而你呢,哥哥,其实在我眼里,你是一个简单的人,从你的歌声,你演绎的角色,还有你的眼神,你无时无处地在表露着自己的心声,执着地踏上了追求完美的艰苦历程,已至于分不清戏还是生活,真实还是虚假。你的离开,是必然。谁让你是人世间不一样的烟火呢,就让它在最灿烂辉煌的时候灰飞烟灭吧。
我的奶奶
文/乐言
有时想想觉得老天很会和人开玩笑,我的奶奶在众人的眼中一直是个聪明能干的女人。年轻时会自己用缝纫机做衣服,会搞人际关系帮父亲安排工作,识字会珠算并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可就在75岁时开始记忆力衰退,得了老年痴呆,去年初夏离开了我们。
奶奶家原是末代地主家庭,所以家里开过私塾,她这个年纪能识字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她是家中老大,因此能干的原因估计也是因为长姐的关系,常常要帮着父母张罗大小事。他们那一代深受传统的思想教诲,好比是生男生女,她一直喜欢孙子。没想正好改革开放,计划生育,因父亲是“居民”,我的母亲只能生一个并生了个女孩。这让她和母亲之间筑起一道长达几十年的婆媳沟壑。幸好母亲是个老实善良的人,多做事少说话,家里也只是单方面的埋怨并未成天鸡飞狗跳。另外,不知是否因为生了个孙女的原因,我一出世没多久,奶奶便带发修行,开始了居士的生活,据说也为了这件事,爷爷从此和奶奶的关系便再也没有好过。
她开始虔诚信佛,熟读各种经文。在我们当地的一些庵堂寄居,因她个人的能力及阅历,也在那片深得信赖,建立了德高望重的业内形象。回家也是偶尔的事,不过来了总也还管家里的闲杂之事。只是我从小因为父母要上班,奶奶又弃我不顾,常常被扔在周围亲戚家度日,直到爷爷提前退休回家这才有了我圆满的童年生活。因此,在我的记忆内,小时候多数是和爷爷一起共度的美好时光,与奶奶之间共处的片段得从我上了初中后开始。
上初中后,我离奶奶念佛颂经的地方近了,常常也去那边混着,好多不认识的奶奶们都会给我供佛完的吃食,每次推来推去拎回家还有一塑料袋。我也会双休闲着没事,去山上住几晚。山上的确实很清静,只有鸟语花香和淡淡的香味,我也盘腿坐着看他们念佛,听听大殿里的五佛音,也没觉得乏味,只觉得时间在那会过得特别的静。也或许是这层关系,我喜欢吃斋。说到斋菜,奶奶在家里有一套单独的锅、碗、筷等厨房用具,因为吃长素,一点荤腥她都沾不得,时间长了,闻到荤腥味她都会觉得反胃,鼻子特别灵敏。她烧得一手美味的斋菜,那些庵堂里、庙里长年的伙工们都不如她做得好吃。我最喜欢她自制的霉毛豆蒸豆腐,这油还非得用一起蒸熟的菜油才好吃。还有用豆腐皮做的素火腿和素东坡,这两道秘制菜我妈妈是真传了奶奶的七成功力,总是觉得做出来还是差那么些火候。
也是从初中以后,我也渐长懂事了,奶奶开始逢人夸还是孙女好。这是不是场面上的话不知道,不过我和她的关系确实亲昵了不少。我也喜欢在姑姑回娘家时爬到他们娘俩的床上偷听一些大人们的话,时不时插几句又被笑骂几句。那个时候她还教我学毛笔,可惜我是个静不下心的人,总是练了没多久就偷跑出去玩了。她那时常和我说一句话,“宁可多学点,放着不用”,我到现在还时时想起。她是个极爱干净的人,穿戴朴素且精神。在每次离家前都习惯把东西打包好,放进一层一层的塑料袋后归类好,床边上坐的位置再铺一层坐坐的床单,放下帐帷,桌上的经文也是整理得很体面,仿佛这一去又要很久回来。
她的这些日常生活习惯,在她病后被反复动作。一天要扫地N回,衣服要包得非常严实甚至藏到我们也找不到。渐渐开始认不得人,不过还能认得我,最后连我也忘记。走的时候很平静,来了好些她的朋友为她念佛送行。那时想起她生前说过的话,人死后就只剩一副臭皮囊。可见她的修行已经比较豁达了。只是谁也没有去过那个世界后再回来描述,如果人死后真有另一个世界,希望她在那里健康、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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