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杀了那个男人（三）
三、钟洋
1.
我厌恶一个人，这个人是我的妻子。
你们能想那种厌恶感吗？它一旦滋生，就像病毒，只会不断的感染下去，再也好不了了。
我爱过她，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大学时候为了追她，我费尽心思，我也不知道那会儿为什么喜欢上了她，她长得是挺好看的，但个子有点矮，其实我更喜欢身材高挑的。
我是后来才想明白的，当时我追她，多半是因为班里一个跟我抢入党名额的男生喜欢她，你抢了我的，那么我抢你的，很公平。
我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懒，但懒不见得是什么不好的品质，既然追到手了，我也懒得思考到底喜欢不喜欢了，反正她也挺可爱的。
再说，谈恋爱不就那么点事嘛，跟谁谈差别不大。
一谈谈了六年，面临结婚，虽然我没有很强烈的想娶她的感觉，但我又觉得跟谁结不是结？婚姻也还是那点破事。
何况她家里条件也不错，本地人、独生女，她那么傻，说不会逼我买房、买车，这些她们家出也是一样的。
到了年龄、到了时间，我们自然而然的结了婚。
那种厌恶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是婚后慢慢累积的。
我是外地人，她们家是给买了房，但买在当地，从此我就定居在这边了，其实老家那边的房子，我们家也买的起，但她不愿意跟我回去。
最让我受不了的是，她永远那么的自以为是。
她自以为自己很可爱，30多岁了，大到计划什么时候生孩子，小到要买一个口号，总觉得跟我撒撒娇，我应承了，就可以掩盖掉一切矛盾的本质。
不会做饭从来不学，还是那一套，哼哼唧唧的哄我去做，看我进了厨房，很少过来帮忙，拿起零食，自顾自的看剧，这是成年人？这是巨婴。
我加班到很晚，自己不会做饭，点外卖不会吗？要等我下班回来给她带饭？她永远在想她自己，她要吃、要买、要玩，没有哪怕一刻想过，我累不累？
每一次，我都笑着答应了，但渐渐地，她得到一分的同时，我心底的厌倦，也再加上一个砝码。
最可悲的是，她自以为我爱她，还像当初那样爱她。
因此，她继续一脸天真的消耗、压榨我的耐心，理所当然的享受一切。
当然，我还是会做一切对她好的事，看起来还是很爱她的样子，我愿意配合她演出，因为生活还要继续嘛。
比起跟她吵架，假装模范老公还是更轻松一点。
只是慢慢地，在做这一切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更像是一个冷眼旁观的观众，看自己、看生活的这场表演。
2.
那个女孩出现的刚刚好。
那天我用脚去挡电梯，她盯着我看，我心里想：老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我扭头看她，她目光丝毫不躲，不过有点冷冷的，她很漂亮，一眼看去就觉得是美女那种，又高又瘦。
后来没几天，又在电梯口碰见了她，这次是家门口的电梯。
没想到我们住同一层，她应该是新搬来的，因为以前我从未碰见过她。
那天她穿着睡衣，刚睡醒的样子，素颜也挺漂亮，皮肤很白、眼睛大大的，但不知是不是刚睡醒的原因，看上去很疲累，无精打采的。
我真没想到她会主动来搭讪，她开门见山的问我叫什么名字，没有丝毫的拘谨，眼神那么的无知无畏。
她跟这个年龄段的一般女生，不太一样。
我更没想到，她会来跟我要微信，假装手机没流量什么的，太幼稚了，老板家的wifi信息明明就贴在门口。
我当然不会拒绝，我甚至觉得这是老天的宠幸。
我想她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不就都幻想那种事业有成、温柔多金的中年男嘛，但我不能太主动，既然是她先放的线。
我没有给她发消息，只是朋友圈多了起来，塑造一下人设嘛，当然那些朋友圈仅她可见。
这个女孩太主动了，没多久就自来熟的跟我发微信，说想吃我做的小龙虾，还在我敲开她家门的时候，一改往日的高冷，甜甜的对我笑。
正当我觉得自己的生活像一潭死水，日复一日的发烂发臭，她，于夏，一个20岁的年轻女孩闯了进来。
那么漂亮，还那么主动，我的人生到了33岁这一年，好像才开始转运。
我太喜欢她新鲜、年轻的身体了，那么的光滑、富有弹性，还尚存少女气息，我觉得自己锈迹斑斑的身体和心灵，都在她微微娇喘的声息中，变得润滑、灵活起来。
我爱不爱她？当然爱，我从未像此刻一样，强烈的觉得自己爱一个人。
因为她，让我看透了自己的本质。
我自私、懦弱、毫无担当，几十年来自以为过的规规矩矩，但其实可怜可笑，当我轻而易举的跨过道德约束的边界时，我清清楚楚的明白：
我不爱我的妻子，甚至一开始就不爱，更可怕的是，我似乎从未想过什么是爱？我对自己、对自己的人生，从未主动的思考过丝毫，从未努力去争取过任何。
我只是像每一个应该好好生活的人一样，习以为常、按部就班的去干每一件，甚至每一个人生节点，都是别人在替我做选择。
因为懦弱无能，我逃避了自己的整个生活。
她出现的那一刻，我醒了，然后，我只想毁灭，毁掉我自己。
3.
葛仪同意离婚。
于夏在这里待不下去了，要去另外的城市。我们见最后一面时，她一脸冷笑，轻描淡写的对我说：
我从来没想过要嫁给你，我玩够了，代价够大，你这个人渣，葛仪应该谢我，不应该扇我耳光，是我牺牲自己的肉体，帮她看清了你……
她还是那么特别，当小三都比别人理直气壮。
她要离开，也罢，反正刺激过后，我又恢复了一滩烂泥的状态，她的身体，好像也没那么新鲜了。
我是不是永远需要新鲜的身体才行？这个想法很危险，我觉得自己越来越接近一个变态。
或者，我本来就是个十足的变态，想清楚这一点，倒也坦然。
我觉得再进一步，我离犯罪的边缘就不远了，因为已经没有任何的东西能刺激到我，能让我感觉到自己活着。
当然，我没有去犯罪，因为我是个傻逼，一想干点什么坏事，手先发抖。
我以前觉得我不爱葛仪，我们终于离婚了，我可以呼吸到没有她气息的空气！十几年了，想想就激动。
可是，这他妈的，空气怎么都一样呢？
我以前觉得，我每天精神奕奕的去上班，那是演给老板看，我给葛仪做饭、给她买花，甚至和她做爱，那是演给她看。
我现在终于要摆脱这一切了，可是我怎么，变得没了一点心力。
最后悲哀的发现，以前的我是滩烂泥的话，那么现在，我是倾盆大雨下的一滩烂泥，毫无抵抗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残存的自己，被一点、一点冲刷掉。
那天晚上喝了点安眠药，睡了个好觉，第二天醒来阳光很好，一束光透过窗帘，照在床上。
我突然想起了葛仪，想起她穿着那件紫色睡衣睡在我旁边的样子，她总是睡不够，总是比我醒的晚……
我想起床，却觉得自己没一点力气，浑身像是被抽空了一样，我就那么躺在床上，觉得自己陷入了无尽的空虚。
突然间，脑子里蓦地一惊，像打了一个炸雷，我浑身一震，问自己：
我到底爱不爱葛仪？
我笑了。
好像经过这么久的努力，我终于，亲手毁掉了自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