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行诀》实践----马有煜
小泻肝汤治疗腰痛案
马某,男,41岁,2015年6月30日初诊。左脉弦大滑数,右脉弦大滑数甚于左,鱼际细滑。舌质淡红,舌尖稍红些,面色明润。主症:腰胀痛,因劳作之后发生,已经一个月。缘劳伤肝气,郁而化火,脉数胀痛,宜小柴胡汤加白芍,即大阴旦汤药法:柴胡15g 黄芩12g 旱法夏12g 党参10g 炙甘草6g 白芍g12g 生姜3片 大枣3枚 3剂。7月3日二诊,腰胀痛好转,多汗,改柴胡桂枝汤加牡蛎、杜仲。三剂。
7月6日三诊。腰胀痛已止,但隐隐痛,口干多汗,舌尖嫩红,脉弦稍数,是肝火犯肺,小泻肝汤加五味子:白芍30g 五味子30g 枳实10g 干姜10g 三剂。
7月10日四诊。腰隐隐痛好转,仍口干多汗,舌较红,脉弦稍数,因肝肾同源,水虚肝实,前方加生地30g 3剂。7月13日五诊,汗收渴止,腰尚隐隐痛,六味地黄汤加肉桂善后。
大补肝汤治疗肝阳上亢案
杨某,男,70岁,2015年7月11日初诊。脉弦滑上鱼际,右强左弱,舌光红裂纹,鼻尖红。主症:头昏三天,步履不稳,颈项发热,嗜睡,饮食二便可,口不渴。舌红开裂,脉弦右甚,乃肝阳上亢,乘胜脾土而嗜睡,反侮肺金而肺窍色红,上盛下虚则头昏而步履不稳,长期血压高可资参考。以小补肝汤和肝脾,加味咸属火的旋复花抑制金气之上逆,佐苦补的生地黄、竹叶滋水以涵木,多面兼顾,是为大补肝汤,照辅行诀原方调整份量予之:桂枝15g 北五味15g 干姜6g 淮山30g 旋复花10g 赭石30g 淡竹叶6g 生地30g 3剂。
7月14日二诊,大补肝汤三剂,头昏、步履不稳、颈项发热、嗜睡等症明显好转,原方去旋复花加白芍15g 五剂。
《辅行诀》的宗旨是以阴阳五行为指导思想进行辨证论治。不过就其内容的多寡而言,论阴阳五行应五脏杂病的证治多一些,其学术价值也高些;论阴阳辨证论治外感天行少一些,只是对《伤寒论》的一些方证作了说明,发挥而已,其学术价值不如前者。因为《伤寒杂病论》论广《伊尹汤液经》已经包括了《伊尹汤液》经的全部方证,而且明言“乃勤求古训,博采众方,撰用《素问》、《九卷》、《八十一难》、《阴阳大论》、《胎胪药录》并平脉辨证,为《伤寒杂病论》合十六卷。”仲景参考了这么多古代经典著作,并且长期平脉辨证,有着非常丰富的临床经验,才著作成《伤寒则病论》。所以并非如辅行诀说的“宏景曰:外感天行,经方之治,有二旦、六神大小等汤,昔南阳张机,依此诸方,撰为'伤寒论’一部。”,并没有这么简单的事。
《辅行诀》根据五行应五脏的理论,其五脏用药法要主要针对杂病,其中也用了一些《金匮要略》的方剂,可以参考。但其理论主要来源于《内经》运气七篇,其五脏应五行,五行分太过不及,其五行生克制化,胜复交变之理皆源于《内经》。而辅行诀的创新不仅仅是辨五脏的虚实,而且辨五脏的体用。体是五脏的阴气,用是五脏的阳气。有肝阴肝阳,有心阴心阳,脾阴脾阳,肺阴肺阳(肺气),肾阴肾阳。因而治病也有体用补泻之药法,“用味”是补法,“体味”是泻法。而且每一种药味在不同的时空方位里,其体用补泻有互换的功效。如辛味补肝木,属用补;辛味泻肺金,属体泻。如味咸补心阴,属用补;咸味泻肺金气逆,属体泻。其余仿之。
所以,五脏的补泻以“用味”和“体味”分别承担。
虚多实少者,两补一泻,以两样“用味”补之为君臣,一样“体味”泻之为反佐,还加上一味体用合化的“化味”为使药,共四样药。这就是五脏小补汤共同的基本组成结构。例如小补肝汤,以桂心辛用补肝为君药,以干姜辛用补肝脾为臣药,以酸体五味子泻肝为反佐,以体用的酸辛合化的甘味调和药性为使药。
实多虚少者,两泻一补,以两样“体味”泻之为君臣,一样“用味”补之为反佐。不用调和使药,以免药多掣肘。这就是五脏小泻汤方共同的基本组成结构。例如小补肝汤,以枳实酸泻木气为君药,以白芍酸泻肝脾为臣药,以生姜辛味补肝为反佐。没有使药。
大补泻诸汤方,由于病机往往牵涉多个脏位,必须依据五行生克制化失常的病机,多方面兼顾,如虚者补其母,实者泻其子,或者以胜复之气的多少而加减成方。如上面治疗杨某的肝阳上亢证,就是由小补肝汤加咸苦之味兼治肺肾而成方。如治疗马某的肝气实腰痛证,就是由小泻肝汤,先后加了五味子、生地。临证实践,只要合乎病机,多加一味无妨,不必认板法。
二旦即阴阳,阴阳乃“神明之府也”,囊括了四季即四神,合之即六神。以往学者,把二旦与四神对立起来,认为六神是四神之误,是未得《辅行诀》隐含的阴阳辨证之诀窍。阴阳之神明以太阳月亮为象征,所以原来的《辅行诀》的三皇图的左上角绘有太阳表示阳旦,右上角绘有月亮表示阴旦,与四神兽合之即是六神。
“阴旦者,扶阴之方”有两个层面的意义。一是扶阴以助阳气上升,以《伤寒论》小柴胡汤加白芍应之。一是扶阴抑阳,以太阳与阳明合病的黄芩汤应之。
外感天行热病,见少阳病小柴胡汤证而又兼阴虚者,必须以小柴胡汤加白芍养阴,以助柴胡升散。不加白芍则有“柴胡劫肝阴”而热邪不退之虞。所以“以柴胡为主”方的时候,就要考虑有无兼阴虚的证候,是不是要加白芍的问题。《辅行诀》将小柴胡加白芍汤名之为“大阴旦汤”,是说明病机的文字,意即针对而说明小柴胡汤加白芍就有养阴助阳上升的效果。并不是说小柴胡汤原来就叫做“大阴旦汤”。
《伤寒论》第172条:“太阳与少阳合病,自下利者,与黄芩汤。若呕者,黄芩加半夏生姜汤主之。”除了下利和呕吐之外,《辅行诀》又补充了天行身热,汗出,腹痛,头目痛等证候,这是对的。这正是后世温病学派运用黄芩汤苦酸化合,养阴抑阳以退热的根据,所以不用加半夏。辅行诀将黄芩汤名之为“小阴旦汤”,也是说明病机的文字,意即针对病机而说明黄芩汤比小柴胡加白芍汤药味数量减少。并不等于说黄芩汤本来就叫做“小阴旦汤”。
“阳旦者,升(生)阳之方”有两个层面的意义。一是升阳而调和营卫,治疗中风发热,汗出恶风,鼻鸣干呕,脉浮缓,以桂枝汤主之。之所以把桂枝汤名之为“小阳旦汤”,是说明病机的文字,意即针对病机而说明桂枝汤有升阳调和营卫的功效,并不是说桂枝汤本来就叫做“小阳旦汤”。小者相对大阳旦汤而言,针对的病机不复杂,不兼气虚,不用加黄芪和人参。另一层意义是温生表里阳气,补益气血,增强防御外感病的力量,以黄芪建中汤加人参主之,即“黄芪为主”。方名分大小,以加不加黄芪为判。之所以将黄芪建中汤叫做“大阳旦汤”,是说明病机的文字,意即针对病机而说明黄芪建中汤加人参,有建立中气,温生阳气的功效。并不等于说黄芪建中汤本来就叫做“大阳旦汤”。
“青龙者,宣发之方,以麻黄为主。”为什么要把《伤寒论》的麻黄汤叫做小青龙汤,又为什么把《伤寒论》的小青龙汤叫做大青龙汤呢?第一,以组方的药味多少分成大、小方名。麻黄汤和小青龙汤都有宣发寒气的功效,都“以麻黄为主”治药。但麻黄汤专治风寒表实证,不挟里实寒饮的证候,而小青龙汤主治表里俱实,表寒挟在里的寒饮,所以不挟兼证者,麻黄汤只有五样药,是为小方,挟有兼证者,小青汤有八样药,是为大方。第二,辅行诀的“小青龙汤”和“大青龙汤”都是说明病机文字。意即说明《伤寒论》麻黄汤和小青龙汤虽然同是宣发之方,但用药有多寡,主症有单纯与复杂之分别。并不是说麻黄汤本来就叫做小青龙汤,也并不是说小青龙汤本来就叫做大青龙汤。倘真的认为麻黄汤就是小青龙汤,认为小青龙汤原来就叫做大青龙汤,那么请问《伤寒论》的大青龙汤又叫什么?这不是给仲景添乱吗?
在《伤寒杂病论》里,除了小青龙汤和大青龙汤之别,还有小建中汤和大建中汤之别,还有小柴胡汤和大柴胡汤之别。为什么要把小柴胡说成“大阴旦汤”,大柴胡汤呢?只好晾到一边去了。
至于把《伤寒论》的白虎汤说成是“小白虎汤”,竹叶石膏汤说成是“大白虎汤”,把黄连阿胶汤说成是“小朱鸟汤”,再加人参、干姜就说成是“大朱鸟汤”,把真武汤说成是小玄武汤,原汤去生姜而加干姜,人参和炙甘草,就说成是大玄武汤。此大小之别,都是说明文字,说明病机变化,方药也随之更换或在原方的基础上加减。并不是说《汤液经》里本来就有这些方名。
现在可以将《辅行诀》与《伤寒杂病论》的学术地位作出比较,看谁最接近古老的《伊尹汤液经法》。
辅行诀的特殊之处是,无论外感还是内伤杂病的所有方剂都分大小,显然这是《内经》“病有轻重,方有大小”的传统。其基本的补泻药法也来自《内经》这就有力证明《辅行诀》的五脏法要的方剂不是来自《伊尹汤液经法》,不存在《辅行诀》属于经方派别之说。没有《内经》医经的指导和启示,根本就写不出《辅行诀》来。所以《辅行诀》所有的五脏大小补泻方剂都是在《内经》阴阳五行学说的指导下,独创的一套五脏补泻方剂。说他独创就是有一张很重要的五脏体用补泻图谱,将五脏用药法要尽赅于其中。为医者若能认真研究,就活跃了辨证思路,施之与临证确有很好的疗效,这是肯定的。但也不是该书说的“陶隐居曰:此图乃《汤液经法》尽要之妙,医道必矣”,这是托名陶氏的《辅行诀》作者在吹牛。
仲景著作《伤寒论杂病论》才是《伊尹汤液经》的传经人,并且有所创新,成为运用经方的辨证论治的祖师。如西晋皇甫谧所说:“仲景论广伊尹《汤液》为十数卷,用之多验。”也就是说,仲景的《伤寒杂病论》囊括了《汤液经》里的全部方证,并且寻求古训,博采众方,平脉辨证,才著成《伤寒杂病论》。
“白虎者,收重之方,以石膏为主。”麻黄质量轻浮,为宣发之方的主药,石膏质量紧敛沉重,为收重之方的主药。白虎汤和竹叶石膏汤都有石膏。把白虎汤叫做“小白虎汤”,是说明文字。说明白虎汤主治阳明病燥热在气分,大热、大渴、大汗出,脉洪大者,因为力专效宏,而药物只有五样,所以叫小白虎。并不是说白虎汤原来就叫做“小白虎汤”。把竹叶石膏汤叫做“大白虎汤”,是说明文字。说明竹叶石膏汤主治烦渴汗出而兼气阴亏虚,用七味药,所以叫大白虎。并不是说竹叶石膏汤本来就叫做“大白虎汤”。
“朱鸟者,清滋之方,以鸡子黄为主”朱鸟汤是清热滋阴之方,以鸡子黄滋阴为主药。把黄连阿胶汤叫做“小朱鸟汤”,是说明文字,说明黄连阿胶汤有滋阴清热的功效,主治心虚烦热失眠,但只有五样药,没有增加,所以名为小朱鸟,并不是说黄连阿胶汤原来就叫做“小朱鸟汤”。若是阴虚心烦不安,而兼湿热下利,腹痛如绞,日久气阴耗散,骨如柴者,加人参和干姜,就说成为“大朱鸟汤”,也不过是原方加味的说词而已,并不是说原来就有“大朱鸟汤”方证之名。
“玄武者,温渗之方,以附子为主”,真武汤是温阳渗湿的方剂,以附子为主药,这不错的。把真武汤的生姜擅自改为干姜,说成是“小朱鸟汤”,再加人参就说成是“大朱鸟汤”。是未得《伤寒论》经旨。干姜合附子温脾肾治虚寒为主,生姜合附子散寒湿为主,怎么能够擅自改动。《伤寒论》有附子汤,不用生姜也不用干姜,用了人参,就已经是是治疗肾气虚疲之方了,当然中宫虚寒甚,加干姜也不错。分大小朱鸟汤,无非是说明真武汤和附子汤有加人参和不加人参的道理而已。未必《汤液经》里真的还有“小朱鸟汤”和“大朱鸟汤”的方名。倘若一切经方如《辅行诀》那样分大小,那《伤寒论》无法写成。光柴胡方就有十三个,怎么都分大小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