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地八公山:李家冲
在淮南市绵延的八公山脉腹地,有一个叫做李家冲的行政村。它隶属于凤台县李冲回族乡,是该乡唯一的纯少数民族村。如果仅仅解读字面含义,它就是李姓人家群居的山中平地。
实际情况是这里几乎没有李姓人家!难道它的命名违背了一般的村庄取名规律吗?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没有!事物总是丰富多彩的,它不想直截了当地展现它的原貌,让你一览无余。而是曲径通幽,调皮地与你捉个迷藏,来点含蓄。
据李冲清真寺朱阿訇介绍,李家冲是吕家冲的误读,这里曾是北宋宰相吕蒙正的原籍。从读音角度看,他说的确实有些道理。更何况距离此处不远,在八公山区妙山村的龟山脚下,就有一处天然石质的吕蒙正寒窑可以相互印证。
北宋时期,有过三次拜相经历的人只有两位:一是开国宰相赵普,另一位就是包拯的亲家,先经历贫寒后高中状元的吕蒙正。生活中常说的俗语“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就是因吕蒙正而产生的。
历史上有许多资料是依靠民众口耳相授才得以保存的,当地群众的这一说法,是丰富八公山人文宝库的一粒珍珠。
五月,人文气息浓郁的八公山脉同样色彩斑斓。没有花萼败春带来的寂寞,只有繁密的绿叶在用薄阴渲染着初夏的清和。
初夏的暖风拂过绿意盎然的枝头,吹熟了黄的杏子,红的李子。吹的东园载酒西园醉,吹的摘尽枇杷一树金。漫山遍野正用累累的硕果书写着穆斯林的温馨。
这里独特的人文及自然景观,吸引了我的浓厚兴趣。我要留步于宰相故里,仔细品味这座三面环山,一面濒水的少数民族村落。
静卧在山坳怀抱中的李家冲深知我的来意,充满灵性似的一字排开,迎接着我的到来。它舒展的身躯像一条蛟龙,驾起祥云,领着我仰视青山,俯首绿水!
它首先把我带到李冲清真寺的旧大殿。来观瞻“寺倚青山遵古道,门迎绿水涤心田”的古楹联。这幅楹联镌刻在旧大殿门框的石柱上,上联注明的时间是道光乙酉年春月(1825年春季)。据此可知,这座清真寺有资料可考的历史也有191年了。
下联的落款是“白塔山畔隐题”,刻章为“正行”“王立刚”。王立刚是道光年间的武举人,号正行,回族。从他的名号可以看出崇尚身体健康,追求品行端正,是中华民族大家庭里所有子民族的共同理想。
据考证,李冲清真寺始建于明朝末年。李冲王氏始祖名叫王教华,他在明朝末年为逃避战火而入居李家冲。并在此地修建清真寺。沧桑巨变,古朴又简陋的寺房几经兴废,到清朝道光年间,王教华第八世孙,武举人王立刚出资整修了大殿多间。
这里镌刻楹联的两根石柱,据说是从3公里以外的白塔山上采来的。当年,深山老林里几乎无交通可言,更没有载重的现代机械。巨大的石料全靠粗大的圆木垫在下面,伴着穆民们的号声,一步步滚到李冲清真寺,再经过千锤万打,最后矗立在信徒们的面前。
表面上看,人们雕琢的是硬硬的石料,其实打磨的却是一颗颗软软的人心。穆斯林为了生存,他们需要在清真寺里信仰伊斯兰教,从而凝聚人心,然后与恶劣的自然环境抗衡。
伊斯兰教的历史,至今约有1400多年。伊斯兰,是阿拉伯语的音译,本意“顺从”。顺从真主安拉旨意的人,阿拉伯语叫“穆斯林”。
伊斯兰教于初、盛唐时期传入中国。后来,在元朝时期逐渐形成了回族这个少数民族。所以,“穆斯林”在中国特指信奉伊斯兰教的回族人。
历经唐宋元明清等时期的发展演变,伊斯兰文化与中国的传统文化逐渐融合,既丰富了中华民族的思想宝库,又坚挺地保留着它自己的特色。
我的上述观点,在李冲清真寺旧大殿的建筑风格上得到体现。比如前文提到的古楹联。那就是在借鉴汉族传统的诗书文化。楹联形式上的对称之美,谁说只符合汉族好事成双的美好愿望?借鉴过来之后,那也可以变成回族的渴望。楹联的内容结合自然环境,表露信众心声,又为寺房增添了底蕴。
说到这幅楹联,必须要请出一位保护它的功臣——桂良国。据说,特殊时期,有人提议要把旧大殿的两根石柱损毁。因为它是从旧社会走来的事物,带有封建余孽。
时任凤台县林场中学校长的桂良国先生有着满满的人文情怀。他建议人们买来几张白纸,用浆糊粘在楹联上面。这下看不到封建余孽了吧?!
想想也比较讽刺,运动式的浪潮虽有极大的冲击性,却不能完全深入人心,仅仅是水过地皮湿。若想思想认同,还是要靠春风化雨的点点滴滴的日常行动。
话题还要说回来。伊斯兰文化在本土化的过程中,自然会融入中华文化的精华。众所周知,原汁的清真寺大殿讲究圆顶穹庐。不过,李冲清真寺的旧大殿,则是屋角翘檐,显然采用的是汉式风格。
另外,在大殿内部,昂首可见重梁起架。环视左右,至今还能看到残留的木质屏风,显示出精美的雕工。这些都是融入了汉民族的成分。
融合,是因地制宜的科学表现。更利于回族这个少数民族的生存繁衍。他们在本土化的过程中,发生变迁的多与居所、食材品种、服装材质等客观因素有关。在信仰的结构和内容等主观方面,依然坚持着它的原有风貌。
在“念、礼、斋、课、朝”这五个方面,原汁原味地保留着它原生态的成分。
我在李冲漫步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山林中的氤氲之气开始升腾。村落上空忽然传来一阵颂经的清音。倏忽而生一种异域风情。
这是前文说的“课”前宣礼。是召集穆民做礼拜的通知。由此我想到了内容与形式的关系问题。一些人认为,内容才是实质,要不要形式不重要,甚至可以忽略不计。其实不然,高尚的内容应当有个纯洁的形式。这样才会相得益彰,锦上添花。
宣礼的时间有两、三分种。我看到在清真寺的大门口站着三、五个男人。他们并没有进去做礼拜的意思。他们正在查看竹筐里的杏子,好像在做着交易。
五月的李冲,瓜果飘香。连空气都变得甜丝丝的。当下的社会,人们在追求经济的繁荣。信仰,是生存危机的产物;是保障心理安全的软猬甲。当国泰民安、民族平等的时候,它可能被淡化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上述观点,好像在兴建旧大殿的时候就有智者预见。不信的话,请随我来到旧大殿山墙的窗户处。这所寺房虽然几经兴废,数次修复。但是,它窗户以下的墙体结构基本保留了原貌。
呈现在我面前的这扇窗户很陈旧,青黑的建材上面刻着三处团状的阿拉伯文字。从右到左阅读的第一个文字是“这里”,第三个文字的意思是“天空”。第二个文字无人认识。我判断可能是笔画失真。毕竟时间漫长,阿拉伯文字在中国大地流转的过程中,出现异化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此处的空白恰好是一个绝妙的悬念。这里是什么的天空?你完全可以根据自己的理解去补充。
这里是怜爱生命的天空!天地无终极,人命若朝霞。天地是永恒的,人生却极其短暂,就象朝霞,绚烂一时,转瞬消逝。因此我们要珍惜生命,生命无国界。包括初、盛唐时期来到中华大地的阿拉伯人,包括后来形成的回族人口。
他们在内化的过程中,虽然不断地被迁徙,被征用,甚至被杀戮。但是,他们还是那么深情地活着。终于找到了这片怜爱生命的天空。他们晨起暮归,辛勤劳作,繁衍生息,亲手把这里打造成人间的天堂。亲手把自己装扮成天使的模样。
这里是与时俱进的天空!在抗日战争期间,原上海市伊斯兰师范学校毕业的著名学者胡坤安先生在此创办回教救国协会。保家卫国,匹夫有责。作为子民族,都有为中华民族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的光荣使命。
解放后,百废待兴,首当其冲的是解决人们的蒙昧问题。作为智化国人的场所,李冲清真寺一度成为回民小学。
直到今天,稚嫩的书声,还能让留步此处的我依稀耳闻……
《福地八公山:李家冲》
(作者 崔小红) 2016.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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