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随笔:回忆我的母亲
回忆我的母亲
张亚凌
倘若母亲健在,看到我写她,一定会羞涩一笑道:这瓜女子,有啥写头,谁不都想做个好点的自家?
给张好脸
四十多年前的关中农村,记忆里似乎常有外乡人来乞讨。
大伙都缺衣少穿,自家手头都紧巴巴的,哪有多余的老往出拿?有时,那些异乡乞讨的走上半条巷子进了十几家也讨不到一点吃食。不是乡人薄情,自己都吃了上顿找不到下顿,哪能顾及别的。
母亲是个例外。玉米发糕,蒸的红薯,烤的洋芋,她每次都能拿出点均给他们。母亲常说,有一分奈何,谁愿意背井离乡,看人脸色吃人下眼饭?
有次,家里实在没有能吃的熟食,母亲还是让乞讨者进来坐在凳子上,倒了碗水端给她,闲聊了一会儿,还让她洗了把脸。而后,母亲很不好意思地说,我今儿也拿不出吃的了,多喝点,不止饥也能止点心慌。她满脸是无法饶恕自己的愧疚。
记得过后哥还数落了母亲,说啥都没有就赶紧叫人家走,——还耽搁了人家讨饭。
母亲叹了口气道,没啥给了,总能给张好脸吧。
给张好脸,如果你真的没有可以帮助别人。
实在人不吃亏
记得儿时,母亲常说的话是实在人不吃亏。见我满脸茫然,母亲又道,简单得就跟走路一个样,——脚底下踩实扎稳了,就不打滑。
有次母亲带着我们姐妹俩锄地。没几个来回,我的手掌心打了泡,疼得挨不了锄头把。奇怪的是,小我两岁的小妹却跟没事般。母亲非但不同情我,还怪怨道:你肯定是躲奸溜滑想偷懒,干活时手没握紧锄把,不打泡才怪。
而后,母亲似乎是为了教训我,还问了小妹:你是不是锄地时手使着劲,把锄把攥得紧紧的,锄把就没在手心里打转?小妹像小鸡啄米般欢喜地直点头。就那,母亲还不解恨地戳着我的脑门道,老天长着眼哩,实在人不吃亏,躲奸溜滑才没好下场。
母亲已经走了多年,我却还常常想起这段往事,它时常敲打着我,让我不敢大意。
做个好点的自家,似乎不难,却真的不容易——毕竟人多私心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