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海钩沉（11）——打猎

打猎

打猎的由来

打猎，也称狩猎。原始社会人类为了获取食物，不得不想方设法猎取各种野兽。《吴越春秋》所载《弹歌》：断竹，续竹；飞土，逐宍。可能是最早表现狩猎题材的文学作品。短短的八个字“断竹，续竹，飞土，逐宍。”形象地描写出了包括制造工具在内的狩猎活动过程。《老子·第十二章》：“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早期岩画作为人类留存下来的最早的原始艺术文物，大都刻画各种动物的形象和狩猎的场面。

我小时候，村子里有一些人被的人们称作“炮手”，其实“炮手”就是打猎的人。那时候“炮手”们用的枪都是火枪，火枪就是火药枪，在枪矛前绑一铁管，内装黑火药，使用时点燃之使之燃烧喷出火焰。火枪的子弹是弹珠，我们叫枪砂。枪砂按其大小分为“米砂”、“高粱砂”、“豆砂”等，打家雀之类用“米砂”，打野鸡用“高粱砂”，打狍子等大型动物则用大“豆砂”。它基本没有穿透力，所以威力小，射程最远七八十米，一般三四十米。

过去，没有保护野生动物的说法，国家也没有相应法规，在一定时期还鼓励人们打猎，消灭对人类有威胁的老虎、豹子、狼等被尊为英雄。如怀安县北瓦窑村的俞昌就被称为“打狼英雄”，在张家口地区很有影响。1942年，他5岁的女儿被一只狼冲进屋内叼走，从此，他立誓不打完天下的恶狼誓不为人。于是他带上干粮，背起工具，整天在荒山野地里寻找狼的踪迹。后来，他终于用铁夹子捉住了第一只狼，接着又连续打了几只，消息传开，四乡轰动，俞昌成为远近闻名的打狼英雄。上世纪四五十年代，冀、晋、内蒙古交界地区，恶狼活动频繁，人们的生命受到严重威胁。据记载，怀来县一天内被狼咬死咬伤6人，龙关县一冬天被狼吃掉小孩40人，怀安县恶狼经常跳墙入院伤害人畜，一时间人们谈狼色变。建国初，政府专门聘请俞昌打狼，仅数月内，就在怀安境内打狼20多只。他还接受各地的邀请，带领儿子、徒弟，前往察哈尔省各地和内蒙古、东北的一些县打狼，几年间，他就带领徒弟们打狼8800多只。俞昌因打狼为民除害，先后被评为县、省和全国劳模。1950年9月25日，俞昌出席了全国劳模大会，登上天安门城楼，参加了开国大典，后在中南海怀仁堂，受到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朱德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亲切接见。1953年，俞昌参加了中国人民赴朝鲜慰问团，受到金日成的接见。

部队打狍子

记得六十年代初，我们家在富山村住时，在一个冬天，有十来个解放军大约一个班的人住在村里，其中一部分住在学校，前后大约一个月时间，他们的任务就是打猎，而且专门打狍子。他们用的枪是步枪，射程远，他们子弹又充足，而且这些人肯定是选拔出来的“神枪手”，他们每天早出晚归，收获颇丰。到走的时候，来了一辆大卡车，装了满满一车狍子，大概是为改善部队生活吧！那时候我不满10岁，因为父亲是教师，我们就住在学校的前面，所以天天去看他们打回的狍子。不过这些当兵的也很小气，打了那么多狍子，竟连一条狍子腿也没给我们吃。

撵仗

用火枪打猎，因为射程短，需要有“撵仗”人，这实际上就是“围猎”，是原始人狩猎的方式。这种“围猎”是“炮手”们事先埋伏在猎物必经之地，“撵仗” 人开始按着预定路线轰赶，起到“打草惊蛇”作用，猎物受到惊扰开始逃窜，等到猎物进入埋伏圈，“炮手”们开枪将其猎杀。我们村有个人叫张敏，我叫三姐夫，据说他在一次“撵仗”时被狍子踢掉了门牙，但这事我虽然没有亲自问过他本人，没有证实过，但人们都这么说。我也曾扮演过“撵仗”人的角色，但遗憾的是并没有收获。

神枪手

我们碓臼沟村有个有名的“炮手”，他叫胡庆德，他的年龄估计比我大四五岁。他的枪法非常好，虽不能说百发百中，但也可算得上“神枪手”了。他自己有火枪，后来村里民兵连鼎盛时期，每个村都有十几条半自动步枪，他自然会得到一支。据说，他打狍子时有诀窍，发现狍子时，他并不是直接瞄准狍子，而是先冲狍子的前面开枪，然后再向狍子的屁股后头开枪，让狍子不知所措、晕头转向，呆立若木鸡，这时他再瞄准狍子连连开枪，狍子几乎没有逃脱的可能。总之，凡是有他参与的打猎行动，都会有收获，他单独行动时，基本是不扑空的，他猎获的狍子、狐狸、野兔、野鸡等等不计其数。可惜，他后来因为在铅锌矿打工，不幸得了矽肺病，不到六十岁就病亡了。后来有人说他杀生太多了，以致最终遭致不幸，属于因果报应，我觉得这完全是两码事，人们是瞎往一块扯罢了。

第一次打猎

我第一次参与打猎大概是六十年代末的一个冬天，那时我还在青羊沟完小念书，往返于碓臼沟——青羊沟之间跑校。正值文革时期，念书也不认真，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了。有一天下雪了，吴荣提议出去打野鸡，我和闫桂海积极相应。吴荣从家里拿上枪及火药、枪砂，便向南面的西山出发了。枪是吴荣家的，自然由他持枪，我俩跟随。在雪地里，我们寻觅着野鸡的踪迹，我们以田梗作为隐蔽物，猫着腰一阶一阶向上观察。终于在一块地里发现了一群野鸡，我们兴奋之极，立即扒卧在格楞底下，吴荣则端着枪、猫着腰向前挪步，到了最佳位置，他把枪慢慢地伸出去，瞄准……我们等待那一声清脆的枪声，等待枪响之后去收获那被打下的野鸡。可惜，我们只听到“哔”的一声微弱响声，枪并没有响。我们感到纳闷，为什么枪不响啊！吴荣退回来，扳开枪机，原来枪帽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丢了，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别的都拿上了，只有枪帽就带了那一个。在地上找了半天无果，无奈，我们只好悻悻返回了，这次失败的打猎也就这样结束了。

石片沟独猎

1977年，我在青羊沟粮库上班，名称叫费用工，其实就是临时工，具体工作是保管员。粮库主任是马云，可不是阿里巴巴的马云，但他是个好人，为人和善，不算计人；会计是王志玉，头脑灵活，当多半个家。粮库有一支半自动步枪，王志玉特别爱玩枪，我们几个人经常跟他五更半夜出去打猎，但跑路多，收获少。有时候打上一两只野鸡就算不错了，有时候尅山尅洼跑一天，累得半死，却一无所获，到快出沟口时，瞄准一块石头打几枪，释放一下，聊以自慰。

有一次还差点儿出了危险，王志玉背着半自动枪，还有两个人背着火枪。冬天山上有雪路滑，不小心背火枪的一个人摔倒了，枪帽子磕碰在石头上，枪走火了，好在他身后无人，才没有造成事故，但大家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我一个人住在粮库，枪也在粮库，所以我也经常起早儿一个人背上枪上山。粮库对面的山是青羊沟西山，叫石片沟，纵深约五六里地，我常沿着山脊上到很远的地方。虽然这年代大型野兽已经不见踪迹，但有时候进到山林深处，一阵怪风吹来，林涛怒吼，也令人毛骨悚然。或者突然有什么动物发出异响，也会吓你一跳。

夏末秋初的一天早上，天还未亮，我照例背上那杆半自动步枪，又上山了。走到很远的地方，我站在山脊上向对面的背坡上望去，发现有两只狍子正在半坡吃草。这是狍子的习性，它会利用早晨的时间来觅食，因为这个时间大型食肉动物不会出动。我很兴奋但很镇静，寻找到一块岩石，采用卧姿，慢慢地瞄准。从山脊到背坡大约至少有300米的距离，虽然有点远，但好处是不易惊动狍子，可以悠闲地瞄准。我稳稳地瞄了半天，确认三点一线后扣动了扳机，枪响后一只狍子应声倒地，另一只惊慌中先窜下沟底，然后又折返直上对面山梁，到了山梁，却站立四顾不动了。我想，这回可好了，我连它也收拾了吧。心里想着，把枪口慢慢移动过来，再瞄准、机发，不巧，枪卡壳了！待我重新将子弹上膛再去瞄准时，它已经飞速没过山梁那边去了。再看那只中枪的，因树木遮蔽，已经看不清位置了。我只好从阳坡下山去寻找，阳坡没有下山的路，坡即陡又生长着密密麻麻的荆棘，为了尽快拿到胜利果实，我只好披荆斩棘，冲下山谷，又寻着我确认的位置向阴坡爬去。虽然疲惫不堪，但我却热血沸腾、精神抖擞。很快，离目标越来越近了，倏忽，那厮突然间站立起来，距我不足十米！我心里想，这下好了，我要抓个活的了。岂不知，我犯了个严重的错误，是没有打猎经验的、低级的错误。正在我继续向前走，准备抓它时，它却好似箭一般飞奔而跑了。我呆立原地，百思不解。这家伙中了枪怎么还能跑，而且还跑那么快呢！我察看了地下的血迹，然后跟踪追击，狍子走过的路线隔几百米有一滩血迹，寻着血迹追过山梁，我再也追不上了，只好扫兴而归。

后来才知道，狍子的生命力极强，只要没伤到要害部位，它会跑几十里没问题，但最终会因血尽而亡。有经验的“炮手”，这时要做的是补枪，趁狍子刚站立时再补上几枪，确保毙命。而我既没有经验又缺少子弹。我那时一共只有五发子弹，根本舍不得随便打。

在我们当地，人们常讲述一个冰上抓狍子的故事。说以前有个人冬天出去割柴火，遇见五六个狍子在一大片冰上滑倒，站立不起来、走不了了，这人一见大喜，心想这回过年有肉吃了。便上前抓住狍子的两条后腿往外拉，等狍子上了岸，遇到土地，“嗖”地一下挣脱人的控制逃之夭夭了。这人拉一个跑一个，等到最后一个他才醒悟过来，不能再这样拉了，他从地里找了块大石头，将这最后一个狍子的腿全砸断，再拉出来，算是得了一个狍子。

打猎的乐趣

为什么人们对打猎那么感兴趣？我觉得，一是基因所致。百万年来人类进化过程中，获取猎物是人类是生存的必须，因此，获取猎物也自然深深留存在人类的遗传基因中；二是成就感和占有欲。每当获取到猎物，你会有一种满足感。即便用火枪打下几只家雀，你也会感到兴奋。三是冒险和寻求刺激也是人类的天性。在大冬天的大山上雪地里，翻山越岭，甚至累得筋疲力尽，但只要听说前面发现猎物，你会精神倍增，再跑几十里也再所不辞。

打猎成为历史

当今时代科技迅速发展，人类已经摆脱了茹毛饮血的原始状态，打猎已经不是人们生活的必须。再则，随着一些生物因人类的过度猎杀，有的已经灭绝，有的濒临灭绝，人类的认识也在不断更新，保护地球、保护物种多样性成为人们的共识。《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名录》于1988年12月10日国务院批准，1989年1月14日林业部、农业部发布，2021年1月又作了调整。调整后的《名录》物种数量比原有《名录》大幅增加。调整后的《名录》共包括302种（类）水生野生动物，其中46种（类）国家一级保护，256种（类）国家二级保护。

一方面保护野生动物已经上升到法律层面，另一方面，在中国枪支管理也更加严格，个人拥有枪支也是法律严禁的。所以，在中国，打猎将成为历史。

（图片均为网上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