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精灵散文】母亲的病

母亲的病

从我记事开始，母亲就是病魔缠身，准确的说，是母亲拼尽全力，才将我送到人间。在我还没有出生之前，母亲已经是疾病缠身，那时候医药医疗都不发达，所以才有了我这个小生命。母亲勉强生下我，就已经病危，来不及听到我的一生啼哭，看一眼刚来到世间的小女儿。经过几番抢救，母亲在人间和天堂来回折腾好几圈，才捡回来一条命。

从我落地开始，把我送出去的年头曾经一度出现，不管是亲戚邻居还是家人，并不是他们不爱我，看着奄奄一息的母亲，病情反复发作，医生一次次下病危通知。在这种状态下，送人无疑是最好的结局。前来领养的人一波接一波，由于我身体瘦弱，多次被人送回来。送的次数多了，每一次都是不舍，难过，伤心。

看着我一天天长大，母亲再也不忍心把我送出去，可是看着幼小的我不吃不喝，全家人犯了愁。母亲病危一直没有奶水，而襁褓中的我，天天饿得哇哇大哭。好不容易托人弄来奶粉，我一喝就吐，那时候我瘦得只剩骨头，一个婴儿的骨头能有多重，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后来还是小哥哥想个办法，把红薯埋在灶下，然后弄碎一点点喂到我嘴里。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学会走路，说话，而母亲却一天天遭受病魔的袭击。母亲的病越来越严重，身子一天不如一天，贫病交加的生活，难以为继。父亲，家里的顶梁柱，却在此时病倒，先后经过了几次手术，却留下了一生的隐痛，手术动了一个血管，自此以后半身疼痛，再也干不了活。

在这风雨交加之际，小哥哥得了急病，急救之后，小哥哥再也没有开口说话，那一年小哥哥的生命，定格到十八岁。记得清清楚楚，在院墙外，母亲得知消息抱着我哭得稀里哗啦，伤心欲绝。小哥哥被舅舅和父亲从镇上医院送回来，回来的路上还在说话，到家了，却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我只记得，那也是一个麦季，还是一个下午，晚霞血一样染红天空，和母亲的泪一样的颜色。

一连串打击加上病痛的折磨，母亲再次走到生死边缘，贫穷的农村家庭，别说治病，就连一顿饱饭都没吃过，加上父母常年有病，没有办法去田里上工，没有工分。一家的生活，就靠着大哥在砖瓦厂开链轨车，小哥哥在村部打杂挣得一些粮食。日子过得艰难辛苦，是十里八乡闻名的贫困户。最难的是母亲，从一种病，增加到好几种病症，没钱看病，母亲就咬紧牙关挺着。

先是风湿性心脏病，后来是肝硬化，肝腹水，胃病，各种病痛像是魔咒一样绑在母亲身上，怎么都甩不掉。母亲由于病痛，一年四季都无法睡觉，大部分时间都是坐着，肚子肿得想怀孕两三个娃子的孕妇。后来越肿越大，以至于隔着肚皮都能看到毛细血管，看到皮肤纵横的纹路，看到.....写到这里，我的眼泪再次掉下来。

长期的护理，我学会了给母亲用药，扎针，学会了如何放出母亲肚里坏掉的腹水。每次都能找准位置，每次看到从母亲身上流出来的腹水，我都泪流满面。一年四季我都没有离开过母亲半步，母亲每躺下十分钟都得起来一起，要不然就出不来气。有时候母亲为了能让我多睡会，基本都是坐着，或者半靠着。

在十里八乡，母亲是一个早就被判定死刑的人，每一个知道母亲的人都说，母亲是躺在坟墓中，跟阎王爷叫板的人。别人一点点疾病缠身，都是哭天喊地，恨不得所有人都能分担自己的疼痛。而母亲，从来不叫一声，连轻微的叹息都很少听到，母亲是倔强而坚强的。我从来没有听到母亲抱怨生活，抱怨疾病，抱怨疼痛，这一切在母亲心中，显得云淡风轻。

我不止一次想过，要是上天赋予母亲健康的身体，那该多好。那时候家里穷得只剩下呼吸和喘息，可是母亲从来没有懊恼，每次一次死里逃生之后，母亲都会坐在灶台上面给我们做煎饼吃。母亲做的煎饼很薄，很香，每一张都把两边烙的焦黄焦黄，这么多年来，这种香味一直萦绕着我。当时别说省医院，就是镇上的医院也住不起。

母亲一天天活下来，活下来的母亲陪着我们，稍微能动弹，母亲就坐在凳子上把家里的院子全部都种上花，月季，栀子，美人蕉，大丽菊，各种颜色的菊花，在母亲的的精心栽培下，整个院子生机勃勃。我们家有两大特点，一个总也死不掉的母亲，加上满院子的鲜花，成了十里八村茶余饭后的谈资。不管别人怎么说，有母亲在家坐着，感觉每一天的太阳都是暖暖的。

母亲一生被好几个医生判了死刑，由于一直放心不下子女，母亲用自己顽强的毅力，一次次打败死神。还记得后来我去医院，好几个老医生一看见我就问，母亲还活着不？仿佛这是他们医学界的奇迹。每次备受折磨的时候，母亲都咬牙忍着，从来没有叫一声苦，一声累，更是没有掉一滴眼泪，我知道，她是把所有的眼泪，都咽到肚子里了。很多次，我看着被病痛折磨的母亲，偷偷跑到外边找个没人的地方哭一会，然后再擦干眼泪回去，我生怕母亲看到我的眼泪，会更伤心，更难过！

最后的日子，母亲几乎是每天和死神战斗，瘦的皮包骨头的母亲，除了腹部凸起，下肢浮肿，还有各种疼痛无时无刻不在侵蚀母亲的健康。母亲咬牙坚持着，她除了想多陪伴一下自己的儿女，再也没有别的奢望。我除了恨自己无能之外，再也没有办法，能让母亲减轻痛苦。母亲就在各种煎熬中，一天天活下来，熬到最后一刻。

母亲去世，是在中秋节的中午，这成了我们一生的心疼，每次只要过节，我的心中就隐隐作疼。转眼间母亲已经离开我们三十多年，若是母亲在世多好，看到我们兄弟姊妹和睦相处，和她在世之前一样，该有多欣慰，多开心，多高兴！ 若你在天有灵，母亲，愿你在另外一个世界安宁祥和平静，再也没有病痛。     （2145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