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天》处处春风枳壳花
《人间四月天》
作者:孟丰敏
再过几天便是四月了,我喜欢那薄翼般蓝色如水的四月天,还因为我喜欢林徽因的诗作《你是人间的四月天》,更因为我和孩子的生日也是四月。
三四月的榕城,夏天的热气已弥漫于空气中,而山寺桃花始盛开。因山上的气温低,总是比山脚下的城市迟开花。
开花,在城里看,与在山里、野外看,迥然不同。以高楼大厦、大马路为背景的花树,与隔着田野,以百年古厝为墙的花菀缤纷,更叫人咬唇也说不出得喜欢了。
浮生多事,却蝇营狗苟,那些藏在山里的美好,我总以为早被岁月拆光了,只剩下城市的垃圾而已。
诗经里的桃源世界,花挤着花,溪水潺潺处有人家,世界安静地说句悄悄话都会提心吊胆的地方,似早已消失。然而,我一不小心闯进来。站在一座山上,俯瞰着山谷,却清晰地听见对面的山上人家说:傍晚,过来吃饭!

古旧的时代原来不曾消失,只是现代人活得比较狼狈,如花店里被售卖的鲜花,住在温室里,表面光鲜,内心却已枯萎,活得毫无自由和生机。在野外,没人疼惜的野花开得倒热闹,活得自我,有尊严。这就是现代人的纠结,哪一种生存方式更适合自己呢?
其实,踏青也是梦游的一种。常说,任何事都可以做得愉悦,看你和谁在一起。有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自然是很重要的。
3月21日,阴雨绵绵的周末,我和青色、明媚、玉纯、子衿等一行人,一早冒雨前往闽侯赏花。青色是植物群的群主,掌握了很多花讯。她早已接到花探的情报,福州市闽侯县廷坪乡盘岭村的枳壳花,藏在深山人未识,迫不及待地等着她去看、去写、去为枳壳花吹牛。
谁知雪峰寺的牡丹花、郊外的紫藤、杜鹃争奇斗艳、美不胜收,我们目不暇接,以为乡村的美也不过如此。枳壳花又如何?
我靠在车座上想打瞌睡,忽然青色尖叫起来,司机也激动地停车。全车的人飞奔似的朝路边的一树花奔去,仔细地瞧,认真地研究,不肯放过一个细节,同时发出各种惊叹声。这雨花已经让花朵变成了水晶。
我虽然也喜欢花,但不至于像他们这般着迷,仿佛发现了天外来物。就在我很冷静、淡漠地面对他们惊艳不已的枳壳花时,另一辆车的花友电话来告知,前方的公路旁都是枳壳花丛,请务必不要下车,坚持忽略不计地一路冲到目的地盘岭村。
听说已经进入枳壳花海区域,大家都开始紧张起来,如临大敌一般,密切注视着前方的所有风景。大家也相约好,像盲人一样不顾左右风景,直接冲到目的地,但是,但是,当我们进入枳壳花盛开的乡村时,当那一片片水雾里的花,从层层叠叠的山、古厝、竹篱笆、木柴堆里跳进我们的视线时,我也终于控制不住自己了。我激动地跟在青色身后,那些曾经被我们盛赞过的奇葩瞬间被遗忘了。我终于知道自己也是花痴了!
在雨雾中,在朦胧的水世界里,白色的枳壳花宛若缥缈远近的仙女,在若隐若现的乡村风景中,又如水墨画般,让廷坪乡的每个村落都成了仙境。

我们顾不得目的地的美,在通往盘岭村的沿途村道上冒雨兴奋狂奔。呵,漫山遍野的花开、房前屋后的落花、随风而飘的花瓣,淡幽幽的花香若有似无。村里安静得很,仿佛只有我们几个人在,给我一种离开人间,在天上如花飞舞飘扬的感觉。
枳壳花,人生第一次见识,第一次听说。我喜欢花,但不懂花,也无心了解花,但终于知道我也会为了花狂,当然,或许因为这雨雾制造的水墨画意境,让我对枳壳花的爱上升到了艺术赏识的层次。但凡能与艺术沾边的,我都爱。
赏花要懂花语,花语构成花卉文化的核心,如果枳壳花有花语是什么呢?我想起村里一位老太太说,村民最初种植枳壳花是为了养马。马走路时吃了枳壳花的果实才有精神。枳壳花养胃,药用价值高,于是总有人来村里收购枳壳花。可是一大袋的枳壳花果实也卖不了多少钱。渐渐村民不再种植,但枳壳花的繁殖能力强,没几年便漫山遍野了。
枳壳花如此清新、纯洁、美丽,应当得到中国文人的垂爱。可是除了梅花、梨花、莲花被中国文人誉为最诗意的花以外,白色的枳壳花较少入诗。我能查到的相关诗词只有几首。
《城西访友人别墅》
【作者】雍陶 【朝代】唐
澧水桥西小路斜,日高犹未到君家。
村园门巷多相似,处处春风枳壳花。
村园门巷多相似,处处春风枳壳花,多美的乡村风景,我竟有幸遇到。青色不断地说,她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因为去了太多开满万亩花海、花坑的花花世界,竟也在此为花狂。我看她背着照相机跑来跑去,在枳壳花的世界里如痴如醉、欣喜若狂,竟产生被她感动的幸福。
我们为了看花,中途不断地要求停车,司机如风更是花痴中的赤子,总是等不及我们突然叫停车,就丢下车辆和我们,扑向那美丽的白色花丛,仿佛能从中抓到一位躲藏的仙子。面对如此难以抵挡的美色诱惑、如此好色、傲慢挑剔的看客,大家互相使眼色安慰: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如风是花痴,青色是花圣,因为花在她心目中奉如神明,视如圣女般不可亵渎,哪怕一声轻轻的哼字,只怕都像在玷污、伤害青色本人。因此,我跟着她,好像跟在一个花教的信徒身后,绝不敢轻易说话。
而明媚是花神,望着花朵时的神情有一种孑世独立、超凡脱俗的气质。只要望着明媚素洁专注的眼神,我便觉得自己也快成仙了。她上了山后,在一座荒废的老屋前为我拍了一段小视频,而后仿佛跳着芭蕾舞般,轻盈地走过一段高高的墙头,站在危险的栏杆上拍风景,在风雨中似乎要高飞而去,完全忘我了。

我和子衿喜欢穿古装在花坑里走秀。两个人同好同袍,乐此不疲地在花海里漫游,不论晴雨,势必把秀美进行到底,从此再也爬不出这个花坑了。
玉纯则像个不打算从校园毕业的高中女生,静静地徘徊在美景中,宠辱不惊地享受着自然招待的美好。她悠然、陶醉的样子,使我总想起那些在校园的美好单纯的时光。难道如今的我们这样痴狂,不是又回到了校园了吗?
青色说:人生“枳”得,你且打开这篇文章,看看她如何说枳壳花的美。
从闽清211国道回家的路上,看到云蒸雾绕的山谷里开满了桃花,而天色渐渐暗了,子衿说起一段往事,暮色四合时,在山里寻找人家……
接近山脚时,城里灯火通明,我怅然若失:我从天上回到了人间。
《琼花少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