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饼说在北方
乡下饼说在北方以传统面食为主的文化中,各种饼食绝对占据了半壁江山。我不是餐饮行业的权威,也没有做过饮食文化的专门研究,手头更没有大全一类的书籍供查阅、参考及论证。凭心而论,从小吃着家乡的各种饼食,我才慢慢长大。回顾一段历史,我想作一篇《乡下饼说》,算心灵上对养育了自己家乡的感恩与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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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饼的历史最早可追溯到西汉初年,而饼食在民间花样的翻新和普及却又是魏晋以后的事情。《说文解字》中对“饼”的注解为:“面糍之,从食,并声”,由此可见这典型的形声字。而《现代汉语字典》里解释为:“扁圆形的面制食品,像饼的东西”。
一百五十年前,法国比斯开湾有一群流落的人。他们守着荒岛求生,竟制作出了后人以此地命名的比斯开饼。尽管好吃,比斯开饼的诞生却比我国的面饼晚了多个世纪。比斯开饼传到中国,也应列为饼类食品的小字辈。即使将它翻译成了洋名叫“饼干”,也不能和我国地道的饼食相提并论。所以本文所说的饼食不涉及饼干的一类。说句实在话,饼干就是洋娃娃,地地道道的舶来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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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饼类食品可分为发面饼和死面饼两大系列。这要从面粉做饼食具备的不同性质来加以区分。发面通常是由自然面粉和好,经过发酵以后的面团。而死面是不经过发酵,把自然面粉加入适量水分和成的面团。两种不同的面团制作出来的饼食,无论从外观和品味上都是天壤之别。
我再从面食的制作方式上加以阐述。面饼大体可分为蒸饼,烙饼,烤饼,煎饼和油炸饼等五大类。
先说蒸饼,就是把自然面粉加入适量的水分和成面团,不经过发酵。然后放在案板上压成一指厚的圆饼,待锅里烧开水,把饼放进锅里,盖住锅盖,大火蒸熟。做蒸饼还包含许多精微的细节,才能享受独特的口味。小时候,我经常看母亲做蒸饼。母亲做蒸饼必须在面团里加入食盐和香油。这样做出来的蒸饼,又香有甜,色香味俱佳,真是好吃。每年麦口时节,摘到菜园里的蔬菜,母亲还要在蒸饼里再加新鲜菜叶或梗茎进去。等菜蒸饼出了锅,吃起来自然又是一番新鲜口味了。
家乡的烙饼更是一道美食。母亲烙饼时喜欢用麦秸火。她说麦秸一点就着,也更容易熄灭,属于软火一类。用软火好控制火候,烙饼不容易起熰。母亲先在铁鏊子上洒一层油,把和好的面团轧成薄而圆的一层。麦秸火在鏊子底下吐着黄色的火焰。待鏊子上的油一热,母亲就把薄饼放上去,不停地翻几个来回。饼两面成一种焦黄色就算熟了。烙饼同样离不开诸多精微的细节,放适量的油盐和茴香大料末,做出来的饼真是好吃没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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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用发酵后的面团烙饼就叫发面饼了。我在县城上中学时,没有少吃母亲烙的发面饼。每个星期,母亲都从家里给我往学校捎一书包发面饼。待到秋天里收获了芝麻,母亲烙发面饼时又会沾上一层芝麻。我把发面饼装在网兜里挂在宿舍的南墙上,每天计划着吃一个。但是遇到班里的同学想吃,也分给他们,所以常常吃不到头。记得学校的伙食太差,天天、顿顿玉米面饼子,清水米汤,半月才改善一回。小组里分了饭,我有母亲烙的发面饼吃,真有一种幸福感。
再说说烤饼,烤就是传统的烧。做烤饼需要大的铁皮炉子,内部抹一层厚厚的胶泥,下部燃起炉火。烤饼的外形不同,叫法自然各异。一种长条形的烤饼,东八县都叫火烧,也有的地方叫牛舌头烧饼。这类烤饼大多是死面而做。但是吃着又香又脆,也算北方传统特色美食了。进入秋冬季,北方人都喜欢在小摊上要一碗羊汤,攥一根火烧,大口地吃火烧喝羊汤。人不等吃完饭,会冒一头的热汗出来。这道美食既驱寒保暖,又滋阴壮阳,纵是少男少女也不矜持都十分地青睐。
还有一道称“饼卷肉”的美食,应该算油饼和肉完美结合的深加工,其制作工序并不复杂。饼卷肉就是在烙好的热饼里,裹进煮熟的猪肉或驴肉,现做现吃。在东八县吃饼卷肉一定是要排队等候的。中午不到,店铺门前已经车水马龙,忙坏了烙油饼的师傅。而今,饼卷肉早渗透到北方的城乡大地,成了老字号的美食。去外地做饼卷肉生意的都一律打的“威县饼卷肉”招牌,看来它属于威县人民的专利了。
最后再说一说油煎饼和油炸饼。它们都是面团和食用油交合制作的饼食。如果油锅里或鏊子上放少许的油,面饼放上去做成的自然是煎饼。加入了明矾和成的面团轧成薄薄的圆片浸入滚开的油锅里,纯粹就是油炸。炸出来的造型不同就叫了各自不同的名称,如炸油条、炸麻花、炸油饼或炸炉篦儿等等。在油炸这道工序上,我说了这么多,还不一定能说全。
在乡下教书的那十几年,有个老炊事员,烙油饼真有一套。老头经常用温水和面,且和成非常稀软的死面团。一般人简直没法用手抓。但是老头有法儿,碗里放了半碗的干面粉,尽着面上。他手疾眼快,叮叮当当几下子,就把一团软面轧成了薄薄的一层饼。他也不吝惜油。等油在鏊子上一热,他把擀面杖猛地一翻,将面饼挑到了鏊子上。赶紧再刷一层油,翻几个来回。老炊事员将火候掌握极好,烙出来的油饼又软又酥,又脆又香。我把油饼卷起来趁热吃,一辈子都忘不掉那滋味。
我要算运气好。在教育系统走过了好多单位,我到哪里去,伙房的师傅都自然会烙一手油饼。说说苑师傅。他是退伍军人出身,部队某一级的炊事员,复员后聘到学校当大师傅。他烙出的油饼干脆起名叫了千层饼。他善于用菜籽油将自然面粉和成黄灿灿的面团,然后在大铁锅里烙油饼。我曾经看过苑师傅烙饼的全过程。先把面团拉成条状,盘成高速公路上的匝道状,一圈一圈又一圈,相互叠加,再轧成薄薄的一层饼。面饼放进了油锅里两面淋油。大铁锅下燃着不激不厉的劈柴火。锅盖一掀,片刻间出来的油饼呈一色的金黄,煞是好看。你吃,一口咬下去,满嘴流油溢香……。
不说了吧。一晃眼,人生五十,各个地方的油饼也算吃了无数。但我还是最想念母亲做的蒸饼、烙的发面饼。母亲的饼里早已裹进了浓浓的母爱,充溢着温馨的家的味道啊。吃母亲做的饼食,我不但长了身体,更长了心眼。而今母亲早已不在人世,再吃不着她做的饼食了。我想起来真是无奈又遗恨。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在。这样想着母亲,我的眼窝又潮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