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散原创 • 初语阅读】范诚作品丨朋友一生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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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0月23日下午,郎朗的秋阳下,空气略有些凝滞,显得很闷热。我行驶在长沙至湘西的高速公路上。
手机微信的提示音有点格外刺耳。我拿起手机,被一则消息震惊了。好兄弟刘昕仁兄因病医治无效,已于昨天晚上不幸辞世,享年63岁。
说实话,这一惊非同小可。前不久还好端端的,我们通过电话,怎么匆匆就走了?真让人无法接受。
这时,汽车音响里正放着周华健的《朋友》——
朋友一生一起走,
那些日子不再有,
一句话,一辈子,
一生情,一杯酒 ……
我无语凝噎,泪流满面。
陈年往事,一幕一幕涌上心头——
我最早同昕哥相识,是1981年的10月,在湖南师范大学读书时。当时,他已是艺术系大三学生,住在师大南院。我与另一位乡兄蒋斯乔当年考进师大中文系,住北院。刚好蒋与昕哥是新宁一中的老同学。
入学后,我们利用国庆后的一个周末,结伴到南院去看他。

初次见面,昕哥一头浓发,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嘴上留着胡须,很有点像青年时代的电影明星秦汉,显得英气逼人。同时,又是一幅艺术家派头,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走进他们寝室,只见床头到处都贴着各种素描头像,桌子上摆满了各种颜料、画笔,就像不小心走进了一个小型艺术宫殿。
对于我们的到来,他自然是热情有加,陪同我们先到南院周围走了一圈。接着,请我们吃饭。菜一端上桌,他便叫来一瓶白酒,打开,招呼我们一起喝酒。我是不喝酒的,连忙推辞。他与蒋兄端着杯子,就喝起来。只见他们一边喝,一边聊,很快就把一瓶酒干完了,面红耳热,但无醉意。昕哥说,要不要再来一瓶?蒋兄推辞了,然后,情意缱绻地道别。
回北院的路上,蒋兄告诉我,他们不仅是同学,也是很好的酒友。原来,他们都当过知青,在乡下时互相走动,一见面,就喝酒。
从蒋兄的言辞中,我大致了解了昕哥的经历。
昕哥出生于1958年,父亲是一位军人,原来在部队从事宣传工作。当时父亲部队正在三门峡搞建设,母亲随军。9年后,父亲复员回到新宁,在县文化馆工作,写字画画,在新宁很有影响。
昕哥从小耳濡目染,对书画产生浓厚的兴趣。上学时,便在美术方面显示出不凡的天赋。在新宁一中读书时,学校的那些墙报、黑板报等,都是昕哥带人完成的,是学校有名的“小画家”。
1974年,16岁的昕哥高中毕业,被下放到金峰公社的田富大队。那里离县城不远,本应是个比较富庶的地方。可由于极左的影响,倒变得十分贫困。昕哥一个城里孩子,从未参加过农村生产劳动,队里的粗活重活,自然不能干。小伙子眉清目秀,讨人喜欢,又能写会画,很受乡亲们照顾。当时生产队有个酿酒作坊,专门酿造本地米酒,给地方供销社供货。于是,将他安排去酒坊,跟老师傅当帮手酿酒。昕哥本不喝酒的,在老师傅的熏陶下,一来二去,不仅学会了喝酒,而且会品酒,并慢慢喝酒成瘾。昕哥的喝酒,便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当时农村还没有照相这个新鲜事物,一般老人家年纪大了,就请人画一幅画像,留作纪念。自从昕哥下到农村,那些给村里老人家画像的事,就由他包了。每到闲暇时,或者生产队开会,他就支起画架,为老人家画像。老人家的面貌、神态,画得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常常赢得老百姓的啧啧称赞。
生产队一位飞行员转业的军人,身材高大,十分强壮,从城步大山中放松油回来,不到几个月就去世了。有人说是中了苗蛊死的,才四十多岁。家中没有现成照片,家人就请昕哥去画像。给死人画像?开始昕哥还有点胆怯,但想到老百姓的信任,义无反顾,就去了,而且很快画成。老百姓评价说,简直把死人画活了。
昕哥在农村下乡四年,慢慢地,成为附近有名的“乡村画匠”。
1977年后,国家恢复了高考。昕哥于是刻苦复习,终于于1979年考上湖南师大美术系。他是我们县第一个考上大学美术专业的学生,在我们老家那个不大的县城,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再一次见到昕哥,是在两年之后,正是他毕业分配,遭遇挫折之时。他因为在校成绩突出,1983年毕业时,本来计划留校的,据说系领导已找他谈过话。恰在这时,邵阳的武冈师范学校到师大来要人,而邵阳地区就他一个学美术的毕业生。系里临时改变主意,要他到武冈师范去。
在人生的关键时候,横生变故,使他很受打击。这时,他找系领导,要求重新安排。但留校的名额已被人顶替,只能等新的用人单位要人,再重新改派。漫长的等待,忧心忡忡。正是在这种背景下,我们去看他、安慰他。这次又喝了一瓶,我在他们的撺掇下,也端起杯子,喝了一点点。

过了不久,湖南美术出版社要人,学校便推荐他去。于是,他去了美术社。
我大学毕业后,为了一个梦想,去了湘西。从此二十多年,我们很少联系,只是从报刊中,看到他的一些获奖信息;或者老乡们见面时,偶尔问起他。知道他在美术社干得风生水起,已成为他们社的骨干。
又一次见面,已经是2012年,我回到长沙之后。
那是一次几个老乡的小聚上。
分别近30年,昕哥不再是当年英气勃勃的帅哥,而有点显得苍老了,只是为人仍那么热忱,个性仍那么爽直。我们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真有点“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味道。
一别多年,自然有聊不完的话题。从师大南院,聊到崀山故里;从天南海北,聊到湘西;从沈从文,聊到他编辑湘西的图书,越聊兴致越高,越聊精神越好,越聊酒兴越浓。我们从下午6时喝起,一直喝到12点。酒店的服务员坐在大厅打瞌睡,呵欠连天地等着我们。我们只得散了,朋友们各自回家。昕哥知道我住在广电,说他女儿也住广电,要同我一起回去。他已经醉了,走路直趔趄,我只得把他扶着,好在我身大力不亏。
打的到了广电小区门口,昕哥却不急着回家,要我陪他坐一会,再聊一会。当晚明月高挂,清风拂面。我们在金鹰小区前又坐了一会,昕哥意犹未尽,说我们还是再找个地方喝一杯吧。我说,酒醉饭饱了,天也这么晚了,还是休息吧。好说歹说,要他给女儿打通电话,接着把他送到他女儿单元楼下,挥手作别。
以后,我们便经常在一起,我多次到过他出版社的办公室。他每次来广电,也必来找我。往往是我被动地陪他喝酒、聊天,但我头脑始终清醒,自己不喝多,也不让他喝醉,然后安全地送他到家。

从后来密切的交往中,我对他有了更多的了解。
昕哥在美术社从事的是美术作品编辑工作,主要做连环画的选题、设计和编辑。他组稿编辑了一些列连环画作品,为出版社创造了很多的价值,他因此而成为湖南省美术家协会连环画艺术委员会主任。
此外,他编辑了一系列有关湘西的书籍,在业界很有影响,像《画文丛书·沈从文笔下的湘西》(8册)、《沈从文笔下的湘西——萧萧集》、《走进大西南——西南风情写生集》(11册)、《湘西孩子笔下的世界——儿童速写集》等等,后者荣获1997年湖南省“五个一工程”奖。所获奖金10万元,昕哥一分不留,全部捐给了湘希望小学。
为了探寻沈从文的足迹,昕哥一个人沿着沈从文当年行走的路线,在湘西奔走了一个多月,拍摄了大量珍贵的照片,也写生了很多当时的湘西美景,这些资料,已经成为一个时期湘西的珍贵史料。
有一次,他带了一批画家到张家界写生。张家界正下着大雪,但雪中的张家界更引起他们的兴趣。他们带上干粮,踏雪去最高处袁家界写生。在路上,他们遇到了两个香港的摄影家。原来他们两人沉迷于山中的雪景,被大雪滞留在山中,山上没有任何食物,已经饿了两天。所带的胶卷用完了,肚子却饿扁了。昕哥听说,赶忙将自己团队的干粮送给他们,他们千恩万谢才离去。
昕哥的这份湘西情结,与我的湘西情缘天然地碰撞在一起,我们越聊越深,越走越近,成为无话不说的朋友,成为惺惺相惜的铁杆。
除了关注湘西,昕哥更多的关注着故乡,关注着故乡的学生。作为全县最早考上美术专业的高材生,故乡很多学生以他为榜样和楷模,立志进取,苦攻美术。
每年的美术专业考试前,老师带着学生来到长沙。他就请他们吃饭,给他们讲课指导,还给他们联系专业老师,鞍前马后,忙得不亦乐乎。他那时还是单身汉,住在美术社分在窑岭的一间小房子里。故乡有几个学生专门投奔他而来,挤在他狭窄的宿舍里,跟他同吃同住,刻苦学习。这一住往往就是一两年,那时的学生生活很苦,昕哥还拿出自己的工资,不时请他们吃饭,改善伙食。他们后来都考上了著名的美术院校,有些成为美术领域的领军人物。故乡新宁县至今已有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10多人,大多得到过他的或多或少的帮助。

参加工作后,他虽然很少回故乡,但故乡时刻魂牵梦绕着。他总希望尽自己所能,为故乡做一点事。机会来了,1993年,由他策划并任责任编辑的大型画册《中国崀山风光》由他们社出版了,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本崀山的画册,也是第一次将崀山风光整体向外界推介,使“养在深闺人未识”的故乡崀山渐渐被外界所认识,为其后来被列入世界自然遗产,奠定了一定的基础。
每次回乡探亲时,他也没有闲着,带着几个学美术的同伴或者学生,到故乡各个地方写生、拍照。他曾经沿着崀山的峡谷走到了广西资源境内。还曾经边走边画,步行到过故乡的深冲。那里旧时为新宁“八峒”之一,是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但风光绝美,令人流连。
因为编辑工作繁忙,昕哥很少有时间作画。但有时候一想到故乡,便激情迸发,不能自己。拿起画笔,描绘起故乡的山水来。这就创作出了一系列崀山的作品:《崀山图》《崀山丹霞图》《龙脊栈道锁驼峰》《惟妙神奇辣椒峰》《夷江春暖图》《深冲溪畔》等等,接连面世。他画的崀山,笔力雄健,着墨粗犷,所画景物,超凡脱俗,画出了崀山的灵魂。业界评价,他的故乡作品,是崀山最好的画作之一。
他还策划了“崀山名家画崀山”活动,组织新宁籍主要画家,创作以崀山为题材的作品,在故乡新宁和省城展出,产生了很好的影响。
醉心于自己的编辑事业,这些年,昕哥成果迭出,编辑出版了一大批精品图书,如《齐白石全集》《四大名著》《雍正皇帝》《中国古版画丛书》等,其中《齐白石全集》第5卷获国家图书奖,湖南省第四届优秀图书编辑奖,还有其他多部作品获奖。
作为一名艺术家,昕哥不仅对中国画、水彩画、工艺美术、美术教育等方面都进行了深入的探索与研究,还热衷于美术理论与研究,是美术领域全能型人才。在大学期间,他创作的作品就多次获得全国大奖。参加工作后,他创作的水彩画《石头城的姑娘》参加台湾隔山大奖赛获优秀奖。他的中国工笔画作品《博》,水彩画作品《湖湾》,山水画作品《黄土魂》,连环画作品《关东晌马》等,多次参加全国各种美术大展,并产生较好的影响。
因为成绩突出,他成为湖南美术出版社编审,该社“美仑美术馆”馆长。是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出版家协会《连环画艺术》编委。

2007年,适逢出版业转折期,传统出版面临的困境日益凸显,鉴于连环画好看,故事有趣,又兼具适合收藏和少儿普及读物的特性,昕哥凭借深厚的专业功底与良好的编辑素养,一头扎进收藏及老连环画的整理与编辑中。日积月累,一套套高质量的连环画图书相继出版、重版,到2018年退休,整整11年,昕哥编辑出版了30多种连环画产品线,这对于巩固、重振湖南美术出版社连环画图书在全国收藏图书板块的地位功不可没,为该社图书品牌的建设和发展做出了积极的贡献。同时,也为该社创造了丰厚的经济利润。
与编辑创作成果迭出相并行的是,昕哥的为人善良和他的崇高品德。
昕哥是一个特别善良的人,与世无争,也从不与人争。什么事都为人着想,为人作嫁。昕哥是一个鼾声如雷的人,他自己很清楚。那时候出差或写生,不像现在可以睡单间。大多是几人一间,甚至睡通铺。为了不影响别人休息,他总是强忍着疲惫,等别人睡着了,他才开始入睡。
昕哥爱好摄影,且摄影水平不低。那时候,有相机的人很少,还是装胶卷的。每逢单位或社团活动,都是昕哥鞍前马后,为大家拍照、留影。回去后,又骑车到照相馆冲洗,再给一个个分发、寄送,不仅出力,而且贴钱,但他乐此不疲。
有一次,他们社开选题会上井冈山黄洋界,沿途,他要同事们摆出各种动作,拍摄了许多充满激情的“照片”。晚上,回到驻地,他很不好意思地告诉大家,忘记装胶卷了。搞摄影的人,谁都会遇到这种难堪,昕哥就是这么一个性情中人!
此时,昕哥喝酒的名声也越来越大起来。
再次提起昕哥的喝酒,已经是一个比较沉重的话题。
昕哥爱喝酒,慢慢地已经到了嗜酒如命的程度。每聚必喝,每喝多醉。平常,昕哥是个话不多的人,而一旦喝起酒来,全身的兴奋因子都会调动起来,精神显得特别的亢奋,侃侃而谈,滔滔不绝,似有说不完的话。
那些好友、老乡、同学、同事都同他喝过酒,都领教过他的酒后高亢,有些甚至陪他喝过通宵。

朋友们都知道昕哥爱酒,却很少有人知道昕哥爱酒的深层次原因。除工作上的压力需要释放外,来自家庭的压力,个人的极端孤独,也是重要的诱因。
昕哥的爱情是浪漫的,不光是郎才女貌,其妻子也是一位才女,湖南卫视的大牌记者。可是,从2006年开始,却患上严重的病症。从那时开始,昕哥即担起整个家庭的重任,除工作外,一门心思扑在照料妻子女儿的家庭事务中,压力之大,可想而知。偶尔喝一顿酒,释放压力,调剂生活,完全是可以理解的,何况他还是个爱酒善饮的人呢?
经过十年的治疗,妻子最后离他们父女而去,这种悲痛加上孤独,使他喝酒更没有了管束,没有了节制,也就更放纵了。
喝酒,驱散了他的一些愁闷,解除了他的一些精神痛苦,释放了他的一些压力。但喝酒,也更多地伤害他的身体,影响他的事业和创作。朋友们为他担心,亲人们为他着急。可他,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我觉得,从事艺术的人往往是孤独的,不论是文学也好,还是绘画及其他艺术也好。他们创作的动因之一,便是要寻找一种倾诉的途径,把自己内心深处的孤独通过作品向读者倾诉,从而引起读者的共鸣。但艺术家本身内心深处的孤独有些是无法通过作品来表达出来的,这就是需要向亲人、朋友倾诉。朋友之间,并不是直面倾诉的,这就需要酒,酒是一种润滑剂,酒也是一种添加剂,酒更是一种燃烧剂。酒逢知己千杯少,就是这个道理。
因此,我对昕哥的喝酒有了几分理解,常常陪他喝一点,但绝不让他喝醉。加上我们的师大同学话题,故乡崀山话题,湘西创作话题,往往能乘兴而来,兴尽而归。也因此,他常常把我看作兄弟,引为知己,视为至交。
这些年来,昕哥明显地瘦了、老了。因为身体的原因,60岁的人,甚至显得老态龙钟了。有一次,几个老乡旧友相聚,我们共同的小师妹见到昕哥,却不敢相认,悄悄地走过来问我,那是昕哥吗?我点头说是。小师妹说,天啦,看起来像七八十岁!
对于自己的病情,昕哥始终保持乐观、积极的心态。对于大家的安慰,他总是微微一笑,那弯弯的唇角与因为消瘦愈发显得有神的眼睛,让我们仿佛看到了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昕哥……

人生何处不相逢,我想起了与昕哥的一次奇遇。
2017年11月,故乡崀山举办脐橙节,我陪同省内外一些知名作家们登上崀山的骆驼峰。在骆驼峰顶上,巧遇了昕哥,他正陪着一批全国知名的画家们爬上山来。在山顶上相逢,真是巧遇,我们都很激动。昕哥拉上我,要合影。于是我们以崀山辣椒峰为背景,照了一幅幅“亲密”的合影。
2019年的9月9日,是他的61岁生日。一上班,便给我打来电话,邀我晚上一起喝酒。我很爽快的答应着。
这一晚,邀的都是几个很好的朋友。大家一起喝酒,祝贺昕哥生日快乐。昕哥十分高兴,显得精神焕发。但喝酒十分节制,喝得并不多。临分别时,他给我带来两本蔡皋老师的画册《蔡皋CAIGAO》,让我感到很惊讶。我都差点忘记了,他却记得很清楚。
原来是前几年,湘西的一位画家朋友曾经参观了《啊,布籽的季节——蔡皋个人艺术展 》,觉得蔡皋老师的画很有特色。去年想起来,准备到网上购买。一查,多是盗版。朋友想买正版,便发信息给我,问哪里能买到正版。我想,蔡皋老师的书不是湖南美术出版社出版的吗?当即打电话问昕哥。昕哥一听,说,你找对了,我给你找两本吧。没想到,他真的找到两本。
这就是昕哥,对朋友的事,有求必应。为朋友的事,尽力而为。
在这次生日酒会上,昕哥告诉我,退休后,他将心无旁骛,好好作画,将这些年因工作因喝酒而耽搁的创作重新找回来。我听了很高兴,我想,昕哥有这种愿望,更有这种实力,他会创作出更多更好的作品来。
他说,他目前正在编辑《刘昕水彩画风景写生集(1977—2017)》,要我抽时间给他写一篇文章。我满口答应着,其后,很快写了一篇《昕哥·侠哥》发给他,他看了后,觉得还满意,准备放进画册里,并推荐给其他朋友们看。
过了不久,他送高中同学马恩来上高铁,在等车之际,给我打来电话,向我隆重介绍马老师,要我加马老师为好友,随时联系。我知道,马老师是新宁人,广东省正高级教师,深圳市语文学科带头人,是一位在语文教学领域卓有成效的名师。随后,我加了马老师,成为很好的朋友。
这次马老师来长沙讲学,联系上昕哥后,昕哥请他喝酒,又亲自把他送进高铁站,昕哥之爱朋友也从这里可见一斑。

今年的4月25日,昕哥的大学同学、睡他上铺的兄弟、著名画家肖振中兄同我通话,他告诉我,昨日跟昕哥通了话,他在住院,说是肚脐散气。我还说,等昕哥出院了,请他们一起吃顿饭,好好聚一聚。
我们都在为各自的事务奔忙着,一忙时,往往来不及一声招呼,一声问候。因为我始终认为,昕哥只是小恙,没有大问题,只要康复出院,只要还能喝酒,就没问题。没想到,匆匆几个月,昕哥竟这样永别了。
10月28日,我来到昕哥出版社的家,同他的姐姐妹妹一起清理昕哥的作品,并进行拍照,为昕哥出版画集做些基础工作。打开昕哥的一些画作,我大吃一惊,昕哥的早期作品画得真好啊,有些简直是天才的。我想,如果世界上真有绘画天才的话,昕哥可以算一个,可是……
下午,刚好他们出版社在二楼美仑美术馆举办“支点——湖南美术出版社建社40周年作品展”,选了昕哥两幅作品参展。人们围在他的作品前,议论纷纷。美术社那些了解他的领导和同事们评论说:刘昕早该搞这个,如果不进出版社,一直坚持创作的话,以他扎实的专业功底,在绘画领域一定能够取得更大的成就。编辑工作似乎有些耽误了这位才华横溢的人才了。
但他们都知道,昕哥是一个朴实厚道的人,是一个干一行爱一行的人,是一个为了工作可以牺牲个人爱好的人,是一个甘于默默无闻的人……值得庆幸的是,他在出版领域所创造的成绩,为美术社所作出的贡献,有目共睹,同样精彩。在中国美术出版领域,只要谈到连环画,无人不知刘昕,湖南美术出版社那些获奖连环画图书,几乎都出自他的手……
写到这里,我又想起了周华健的《朋友》:
这些年,一个人,
风也过,雨也走,
有过泪,有过错,
还记得坚持什么?
真爱过,才会懂,
会寂寞,会回首,
终有梦,终有你,在心中……
这不是为昕哥量身定制专门写的歌么?
一些歌词之所以打动人感染人,完全是歌词渲染出一种情绪或表达出一种共鸣的东西。而这种情绪或共鸣的东西碰触到人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部分,因而引人入胜,动人心弦,撼人心魄,感人至深。而今,我反复聆听着这首歌,眼睛不自觉的湿润了,哽咽了……
对于昕哥的辞世,我已没有更多的眼泪。因为工作原因,很遗憾,我没有能够参加昕哥的告别仪式。但我听说他走得很匆忙,走得很安祥,没有痛苦,任何眼泪,我就放心了。
我只想给昕哥敬上一杯酒,并捎上一句话:朋友一生一杯酒,来世一定更好走!

作者简介:范诚,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湖南广播电视台高级编辑。已出版散文集《崀山走笔》《本色凤凰》《阅读湘西》《走玩湘西》《吊脚楼下的湘西》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