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天津散文杯征文】为自己勇敢而活——我童年的回忆
天津散文·微刊
天津散文研究会的文学交流窗口
展示精良散文、选拔优秀作品的专业平
为自己勇敢而活
山东 王萍
解放战争结束后，妈妈随爸爸的部队去了朝鲜，抗美援朝，志愿军的子女被常年集中在天津，在和平区多伦道，一个叫“红光幼儿园”的部队寄宿学校。那时我三岁多，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由北京来天津，后来弟弟也进来了。成长的过程，失去一些必然也会得到一些，时间不会等你，同样也不会抛弃你，时间最好的礼物就是记忆。
天津话是我最初的记忆，老师、阿姨很多都是天津人，“干嘛呢？”“真逗哏！”他们经常说，以致现在还记忆犹新。我是个安静的女孩儿，从小就喜欢淡淡的生活，静悄悄走过每一天，不想被众人瞩目，喜欢站在树下看远方淡淡的风景。记得躺在集体宿舍的小床上，我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天津百货公司最高的塔尖，上面有个五星霓虹灯，每当晚上，红色的霓虹灯就闪闪发光，由小到大，然后突然熄灭，再由小到大，周而复始，看着看着我就会安然入睡。如果停电，五星没了，漆黑一片，我就好久好久睡不着。长大以后，每想到天津，那枚可大可小的红五星就出现在我眼前。我从小就知道，一个人生来就是孤单的，不必奢求能够依靠谁，哪怕是至亲至爱。
最奢望的事情就是父母带着好吃的来看我们。终于有一天，他们真的来了。爸爸生病回国治疗，返回朝鲜战场前来天津看我们。我们一家人在外面玩了一整天，去了公园，还去饭馆吃了饺子，别提有多高兴了。他们离开时我哭得撕心裂肺，死去活来，一直哭到发烧住院，出院时爸爸妈妈已经走了。老师让弟弟陪我，弟弟说：不好玩，姐姐就知道哭。呵呵，我的威信一落千丈！有件事我至今不忘。弟弟分到一个大梨，他抱着大梨满院子找我，一直没找到，后来坐在宿舍台阶上睡着了。老师发现了他，“这孩子，干嘛呢？”就抱着他到处找我。我们一起分享了那个大梨，很脆、很甜。弟弟一直紧紧攥着我的手不愿放开，能感觉到他对我的依赖和不舍，小小年纪就体会到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满满的辛酸。后来爸妈从北京再来天津，只在学校的花墙外面偷偷看我们几眼就匆匆返回了。这是长大之后爸爸告诉我的。
我不否认小时候爱哭，女孩子嘛，远离父母，孤独的经历让我对很多事情羡慕过、憧憬过、渴望过，自己悄悄还流过很多眼泪。那时我就知道，人生的路，只能一个人走，有许多事，需要自己一个人扛。我后来发现哭并不能解决问题，以后就很少哭了，只有在爸爸妈妈去世时，我才惊天动地大哭了一场。
后来我和弟弟相继上了天津“红光小学”，那也是华北军区的学校。同学们的家庭、处境都很相似，大家都能友好相处，学校也很安全，我虽然孤独，却并不缺乏安全感，所以我对朋友很真诚，以诚相待是我的信条。我不屑说谎，要么直说，要么就不说，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知道生活不能尽如人意，随遇而安一直使我安心平静，能在孤单中心静如水，才可以在纷扰里安然无恙，用简单的眼光看世界，就会变得快乐和满足。大人们都说我懂事，成熟不在于年龄，它来自一种经历。
一次上课，老师问大家的属相，有属狗的、属鸡的、属猪的等等，都是动物哈。老师问我属什么。我不知道，随即肯定地说：我是属鱼的。老师听了哈哈大笑，蹲在地上，笑出了眼泪：这孩子，真逗哏！后来她问：为什么属鱼？我嗫嚅道：我，喜欢溜边呀。这次老师没笑，她走过来，摸着我的头说：今后，你不用再溜边了，我们大家都喜欢你，真的。我笑了，很开心。生活不总是完美的，能让我笑着面对的，应该就是幸福生活吧。
绘画是我的最爱，每周一次的图画课是我最喜欢上的。不得不承认绘画需要天赋，真的，我从来没有学过，可画什么像什么。老师把我的绘画习作仔细装订成册，留存下来，供历届同学们学习、观摩。黑板报、墙报都是我在美化、做插图。站在高高的凳子上，听同学们纷纷赞扬：哎呀，画得真好，太像了！别提我心里有多美了。用认真有趣的态度对待生活里那些事，生活就会无比美好，以最自然的姿态去生活，就能发现内心深处的快乐。长大以后我一直耿耿于怀，如果不是后来的阴差阳错，我这辈子是个不错的画家也未可知。
我们常年被圈在学校，不准出校门半步，同学们经常扒在学校带洞洞的花墙往外看，好奇心满满。虽然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没有网络，大家依然玩得很开心：扔沙包、跳房子、踢毽子、跳绳、滚铁环、老鹰捉小鸡等等，还有滑梯、跷跷板等一系列游戏，陪着我和我的同学们度过了整个童年，让我拥有一个想起来就能露出笑脸的回忆。
有时间学校也组织大家集体外出游玩。记忆最深的一次是去水上公园，我们排着队，唱着歌，高兴得就像放飞的一群小鸟，结果我们在公园遭遇了险情，差点儿还搭上性命。在一个男孩儿的鼓动下，我们几个孩子脱离了集体，怀着好奇心跑到没人的地方探险，没想到陷入了沼泽地，想回去时已经出不去了。我们大喊救命啊！可是没人听到，那里距离人群太远了。一个女生哭起来，领头的男孩子呵斥道：哭有用吗！女孩子，就知道哭！我的一只鞋深陷在泥潭里，可我没哭，知道哭没用。时间过了很久很久，大家都精疲力尽了终于看到来人。救援队的人抱出几个泥猴一样的孩子...带队老师被警告，我们被安抚的同时也挨了批评……公园在沼泽地推出“游人不得入内”的警示牌子... 一瞬间我们长大，变得坚强。
到小学五六年级遇到了反右运动，大食堂里横七竖八挂满了大字报，那是我们捉迷藏最喜欢去的地方。右派就是坏蛋，我们这样被告知。我们的班主任，一个天津女老师也被打成右派。她那时正怀着身孕，男生把讲台推近黑板，只留一条缝儿，故意难为她。她挺着大肚子费劲挪动讲台，同学们不动声色地看着，后来她勉强把自己塞进去，还微笑着道歉说，对不起啊，耽误大家时间了。看着她那张熟悉慈祥的脸，我想，有没有搞错啊，老师肯定不是坏人！我不算聪明，但我肯定不傻，很多事我都能看明白，只是不想说而已。我知道太聪明了会招大人烦，有时糊涂一点儿更轻松，更快乐。
记得一个星期六下午，打扫卫生，我和几个女生被分配打扫宿舍。为了抢到扫把，我冲在最前面。在二楼的拐角处我看到一个长长吊起来的身影，还使劲盯了一会，终于看到一张白脸，然后就大叫着滚下楼梯，顺便带倒了好几个女生，大家顿时哭成一片。出了什么事？一个男老师跑过来问。
我张着大嘴，只进气不出气，指了指楼上。他勇敢地冲了上去，我们静待结果。结果是，他也大叫着滚了下来！上吊的人是学校政治处的干事，瘸子，在战争中负伤，结果被打成右派，想不开，自杀了。唉，人在屋檐下，该低头就低头啊，不低头会撞得头破血流。这次给大家的打击是前所未有的的，尤其是我，很长时间都睡不好觉，夜里常常被恶梦吓醒，一张大白脸在我面前晃晃悠悠，吓得我大哭大叫，老师不得不派人给我们守夜。事实证明，那么多我觉得快要撑不过去的境地，都会慢慢好起来。只要有时间，耐心点儿，都会成为过去。
再后来就是老师们大炼钢铁，为1070万吨钢而奋斗。我们的操场平地起了两座高炉，周围堆满木头、柴禾，校园里整天乌烟瘴气的，老师们则是灰头土脸，不再光鲜。为炼钢铁还把我们女生宿舍二楼走廊的铁制雕花护栏给扒掉了，扔进了炼钢炉，后来换了难看的木头护栏，晃晃悠悠，不让我们靠近，说是不安全。唉，大人们的世界我们真搞不懂，老师都炼钢铁了，学生们怎么办？这些人也太会折腾了！荒唐的年代，悲惨的故事，大人们都有非常无能为力的感觉，何况我们！不过，历史的车轮总会向前滚，总有希望在前头，老师说的。
小学毕业后我就离开了天津，一个人去石家庄的华北军区七一学校，上了中学，也是寄宿学校。天马行空，独往独来。我不再胆小怕事，不再溜边。我在天津待了九年，度过了全部的童年时光。小小的年纪，就开始在时间的长河里浮游翻滚，像浮萍随岁月磨砺，在蹉跎中形成特有的芬芳，渗透自己的一生。
长大之后，我利用工作出差的机会还去过天津，和平区多伦道，找到红光小学的旧址，那里已经面目全非，我流连忘返，看着依稀还有的原来楼房模样，感慨万千。回家后我电话跟弟弟说了，他奇怪地说：“啊？前段时间我也去过天津了，不过那里已经不是红光学校，是个什么公司，我还在里面转了一圈呢，唉，红光学校，魂牵梦绕，我真怀念啊！”弟弟的话让我感叹，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不约而同我们都去了同一个地方，只因我们有共同美好的记忆！
我知道，每一个热爱生活的女孩儿，生活都不忍心辜负她，心中有梦，脚下就有路，要为自己勇敢而活。愿同学们都能热爱生活，努力把日子折腾成自己喜欢的样子。没有父母陪伴的孩子，一样能长大，成长得还不错。凡是打不垮我们的，最终都会让我们更强大！
童年，单纯而美丽，是内心深处最美好的存在，是我们回不去的时光。感谢天津红光学校最无私的爱和老师们的善良，给了我童年最美好的回忆和不一样的人生。童年会过去，童心却可以一直拥有。拥有童心的人，世界是彩色的，生活是美好的，幸福是触手可及的。愿我们历经坎坷，依旧保持一颗童心，无惧岁月，优雅余生。
童年在天津红光学校度过，中学在七一学校（石家庄）高中在济南三中。北京语言大学英语专业本科毕业，后投笔从戎，在空军做技术侦听情报工作，转战各地，军营18年。转业后在外贸公司供职。退休后在大学任教，教授英语听力。
【大赛公告】 ‖ 关于举办首届“天津散文杯” 全国乡情散文大赛的公告
本期微刊管理团队
责编：李 韵
编校：田光兰
制作：陈彩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