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涛,对不起!
画中题:“笔墨当随时代,犹诗文风气所转。上古之画迹简而意淡,如汉魏六朝之句然;中古之画如晚唐之句,虽清洒而渐渐薄矣;到元则如阮籍、王粲矣,倪黄辈如口诵陶潜之句,悲佳人之屡沐,从白水以枯煎,恐无复佳矣”。注:此画是否石涛真迹不敢妄断。
石涛在60岁的某个夏日,写下了一段画跋,其中有一句是“笔墨当随时代”,后面的人也起劲跟着喊,因为有了石涛这个名号,这句话便喊得理直气壮了。
读一下石涛的这段画跋,就知道石涛恰恰是反对所谓“笔墨当随时代”的。画跋的前两句是:“笔墨当随时代,犹诗文风气所转”,意思是:笔墨面对时代而跟随着时代,就会象诗文风气一样。画又如何“犹诗文风气所转”呢?后面具体说了:“上古之画迹简而意淡,如汉魏六朝之句然;中古之画如晚唐之句,虽清洒而渐渐薄矣;到元则如阮籍、王粲矣,倪黄辈如口诵陶潜之句,悲佳人之屡沐,从白水以枯煎,恐无复佳矣”。这就是说:如果笔墨随着时代,就会跟诗文一样,常常是一代不如一代,到后面就象白开水一直煮,毫无味道了。细读这段画跋,明显看出“笔墨当随着时代”中的“当”字不能作“应当”解,只能作“面对”或者“如果”解,否则就说不通。
所以,如果有人高喊“笔墨当随着时代”,并冠以石涛名言,对不起,错了,这只是石涛的半句话,就是“笔墨如果随着时代……”,还没说完整,什么意思都没有,怎么可以当口号喊呢?如果有人高喊“笔墨当随着时代”,并说我们就把它当成笔墨应当随着时代来理解,不行吗?这倒是可以,不过需要明白的是,不但石涛反对笔墨应当随着时代,真正有创新的艺术家也都是反其道而行之的。
唐中叶,韩愈发起的古文运动,用散句写作散文,代替了当时无病呻吟的骈文,以自己的创作实践为古典散文开辟了一条康庄大道。所以,苏轼赞誉他“文起八代之衰”,韩愈是不随时代的。
在书法上,赵、董书风曾笼罩了明清几百年,让人厌烦了。这不是赵、董的问题,而是那些随时代的人跟风的结果。还好有了张瑞图、黄道周、王铎这些不随时代的人带来了新意。
石涛的时代,人人学习“四王”,画坛因循守旧、一潭死水。石涛不随时代,反对盲目跟风,他是师上古人简约淡然的画意,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终于,石涛开创了一个时代。
所以“笔墨当随时代”是很平庸的,是画奴干的事情。有作为的画家是决不能“笔墨当随时代”的,“随”——决不是大家的风格!
黄宾虹说得好:“画有民族性,而无时代性;虽有时代改变外貌,而精神不移……”,这个不移的精神是中国传统文化精神,而不是什么时代精神。黄宾虹是传统的捍卫者,也是创新者。
艺术创新是艺术家的强烈欲望,要创新就不能随着时代,当然更不能胡闹、瞎搞。其实可以看出,真正有创新的艺术家都是向古人学习,从传统那里吸取营养,真正懂得继承传统的人才可能有所创新。韩愈学古文,赵、董学二王,张瑞图、王道周、王铎学晋人,石涛学古人师自然。为什么要从古人那里学呢?因为那里是源头,是土壤,文化艺术的精神在里边。所以愈是学古人,愈是能出新意。
10年前的新闻报道:
笔墨当随时代
由中国美协中国画艺委会、江苏省国画院、本报文艺部与江苏力联集团联合主办的大型学术活动“盛世宏图———中国画与环境特别邀请展暨学术研讨会”,近日在江苏省国画院举行。
中国美协中国画艺委会是中国画界的学术核心,江苏省国画院数十年来一直是中国美术重镇,本报文艺部十分关注当代文学艺术创作,江苏力联集团是近年来迅速崛起的民营企业,在全国工商联的统计中位列第三十八位。此次四家机构联手,邀请中国画界27位实力派艺术家与会参展,意在表示对中国城市化提速过程中艺术环境工程的关注,以促进中国画这株民族艺术的奇葩在新时代、新环境下大放异彩。
“笔墨当随时代”既是一道古训,也是一个常说常新的话题。当人类进入21世纪,当中国艺术家身当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之际,“笔墨当随时代”的重提不仅有着崭新的理论意义,也是一项沉重的艺术工程。而这项工程的主体就是“中国画与环境”的关系,具体而言,就是在应接不暇的环境艺术工程中,中国画能不能保持其在中国美术创作中的主导地位。与会艺术家的回答是:
一、面对当代环境对中国画视觉冲击力的挑战,中国画必须创造新的绘画语言,开拓新的题材领域,张扬时代精神。
“中国画是一种软质结构,适宜近观把玩。当今的都市建筑挤兑了中国画所附着的传统环境,要求内部陈设的画作具备视觉冲击力。”湖北省文联名誉主席周韶华从这个角度出发,联系自己的创作,表述了对中国画在用笔、色彩与结构等方面的思考。他认为,视觉效果是否具有震撼力,依赖于中国画各个元素的突破,包括对各种艺术形式、特别是建筑语言的吸收,以形成画面整体的冲击力。江苏省美协副主席范保文介绍了近年来自己在色彩的突破与水的运用方面的体会。他认为,水墨为上的中国画对于墨的研究已经很深入,而对色彩与水的研究远远不够。
江苏省画院院长赵绪成认为,创造新的绘画语言固然重要,但其前提应该是表现新题材的需要,而不是为创新而创新。他强调:中国画首先要在题材上有所突破。他说,“笔墨当随时代,首先要以当代生活为创作的源泉和素材。”湖北美术院院长董继宁强调,中国画与环境、与时代的关系,应当体现为中国画家对于环境与时代的研究和审视。只有深入的体验与思考才会影响创作,才会转化为艺术语言。
二、笔墨当随时代,应当是个性化地“追随”。没有艺术个性,时代精神无从张扬,时代特色无从构建。
“我曾经认为中国画的强度不够,然而现在我的观点发生了变化———中国画自身就具备超越任何时代的冲击力和张力。关键是,我们对传统的承接是否充分,我们的创作是否具备个性。艺术个性不可能没有对于时代的体验与反映。”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王玉良从另一角度对“笔墨当随时代”进行诠释。
一般而言,艺术家无法左右生活环境,但却可以把当下的环境变成历史背景来创造个人的心理环境。如果一幅画离开了某个具体环境就不再“耐看”,那么只能说明这幅画本身艺术水平不够。同时,中国画与时代、环境的关系不能仅仅体现为对时代与环境的直接对应,还应该保持其独特的一份“清醒”。四川省诗书画院常务副院长戴卫将“经典性”作为个人的追求。天津画院常务副院长王提倡的,也正是在艺术道路上的求索。他说,“如果被动地进行创作,即使作品与环境协调共生,从长期效果而言,其艺术生命力也是脆弱短暂的。”
三、无论是面对时代的挑战而积极回应,还是默默地执着于艺术个性的锤炼,二者都离不开对传统文脉的继承。“我们必须尊重中国画经过两千多年的发展所形成的传统语言、形态、精神性和创造性,这是我们的思想土壤。”美术批评家、画家杨悦浦的话代表了与会者的一大共识。陕西省美协负责人赵振川指出,只有脱胎于传统文化的创新,才会使作品不仅紧跟时代,甚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超越时代,从而具备某种永恒性。他进一步谈到了中国画的一些传统因素,如构图时的散点透视,如敷色时的平铺法,如讲究粗细、疾徐、顿搓、方圆等变化的用笔,如追求皴、擦、点、染交互为用,干、湿、浓、淡合理调配的用墨等等。“一旦这些元素不再,中国画也就消失了,创新则无从立足。”
谈到传统的继承与创新,执教于中央美术学院中国画系的毕建勋从三个层面阐述了个人观点。首先,不能让优秀的传统基因成为濒临灭绝的文化物种。其次,广泛吸收其他文化的精华,对新环境下有生命力的基因进行改良。与此同时,作为当代文化的一部分,中国画对当代产生着积极的影响,而不能总是处在被动地位。
“目前,广大群众对中国画的接受达到一个怎样的程度,这也是创作者要考虑的问题。”中国画艺委会副主任李宝林与杨悦浦不约而同地谈到,社会发展造就了新的受众群体,新的受众群体则使欣赏出现变异和多样性。中国画的发展不能脱离同时代人审美需求的变化而独行其是。江苏省国画院艺委会主任薛亮由此提出“中国画当代标准”的确立。
面对“笔墨当随时代”这一紧迫而庞大的话题,大家各抒己见,展开了更为开阔的视野,会对当代中国画的发展有所补益。
齐白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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