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暴的父亲》（《父爱如山》之第三章）

《粗暴的父亲》（《父爱如山》之第三章）

□赵建业

光阴荏苒,在1978年那个春寒料峭的早春,确切地说，是农历的2月21­日中午，刚跨进11岁门槛的我，眼看着多日没能吃进一粒米已骨瘦如柴的您，被家人安放在草铺上。中午时分，就我一人守在您的身边，您的喉节在吃力地蠕动。我以为您想喝水：“喝水么？”此刻，您干涸微闭的眼睛没有一丝光泽，流了两滴泪。懵懂的我不知道您怎么了，急忙喊家人。此际，您47岁的人生已经走到了尽头，两滴泪挂在眼窝，眼睛永远没有睁开。正值壮年的您，就这样走了，我不知道悲伤，不知道您的远去对我及家人意味着什么。­

在我的心中，您一直是严厉粗暴的。平时一听到您的名字或看到您的身影，我就像小鸡见到了老鹰，急忙毕恭毕敬小心翼翼无声无息地躲闪到一边。我还记得六七岁时候被您痛打。我和姐姐贪玩到天很晚才回家，家中的小鹅丢失了几只，在田地里忙碌了一整天的您回到家一点数，暴跳如雷，不分青红皂白，扬起粗长的牛鞭，狠抽我姐姐，而您只在我后脑勺掴了一巴掌。您用牛鞭抽我姐姐，为何不抽我呢？成了我心中多年的结。­

您被确诊为食道癌是落叶的秋季，那时您正为家中盖新房奔忙，土墙瓦盖五间房，那时在苏北农村算是很象样子的房子了。您肯定知道得了癌症放弃治疗意味着什么。您想的最多的是二哥的婚事，在您病重中终于了却了一桩心愿。­

您在我的心中，不是我所爱的。您是家中的脊梁，育种播种耕田耙地绝对是好把式，种的西瓜和西红柿长得十分旺盛。但与村妇的肌肤之爱，让家人好难过。在家族势力盛行的生产队干队长，您得罪了好多人。文化大革命中因此挨村邻的批斗，恶狠狠的孙姓村邻用板凳砸伤您的腿，您忍痛强硬地站着……在您刚去世的十年间，我几乎没有去看过您。上学时有三年时间一直从您身边经过。阴雨迷濛的夜晚，经过您长久安息的墓地，十几岁的我，在那漆黑空旷的乡村夜晚，走在泥泞的小路上，我一点也不胆怯——我想，墓地有我的父亲在呵护着我呢。­

您离开了我们，我和母亲艰难地过日子，过早地品味到人生的凄苦炎凉。自我感觉能自食其力了，挣脱崎岖狭窄的乡村小路，挤上了求生打工的路途，经受了风风雨雨的洗礼。漂流越远，我的心感觉距离您越近，在漂泊的岁月里，在痛苦抉择的时刻，总会想到您，想到您的身边坐坐……您曾经1米80的刚强身躯变成了杂草丛生的土堆。我就那样默默地看着您。我知道您也在挂念我。您在土里躺着，我在外面跪着……

43年了，那个寒气逼人的早春，我们见了最后一面。您也好久没有打我们了，如果您现在粗暴打我一二下，我也不会喊疼。­

作者简介：赵建业，男，江苏洪泽人，洪泽作协会员，现定居南京。作品被《扬子晚报》《南京日报》《金陵晚报》《淮海晚报》《淮安文艺》等10多家刊物采用。《双肩挑起腾飞路》荣获淮安市“改革开放四十年之交通故事”征文三等奖。《建一座桥 爱一座城》荣获淮安市“圆梦高架 通衢淮安”征文三等奖。